最近和楊絳先生的《我們仨》不期而遇，感觸很深的除了這個模范家庭的濃濃親情之外，還有就是這個書香門第的讀書氛圍。農(nóng)村里自然少有江南錢氏這樣的書香門第，有一些比較年老的大門上習慣寫“耕讀第”三個字，或許只是一種愿望，讀不讀就不明白了。因此，從小就沒怎樣讀過書，算起來真正讀書開始還是初中畢業(yè)以后的暑假，不明白怎樣淘到一本《白話史記》，雖然是個不全的盜版書籍，但卻構(gòu)成了以后的知識結(jié)構(gòu)。
真正涉獵一些書籍，并且明白了該讀哪些書，還是大學時期。初入大學圖書館，會有一種選取困難癥，到底該讀哪一本書呢？除了親友推薦以外，有一種方法，就是讀一本書，便讀與之有關(guān)的一系列的書。比如戴旭教授在《C形包圍》中說“新中國的那一波戰(zhàn)將過去以后，還有幾個雷英夫，還有幾個李際均，前者已經(jīng)作古，后者也白發(fā)蒼蒼了”，雷英夫上課老師講過，但沒有留下著作，那李際均是誰呢？一搜索原先在學術(shù)領(lǐng)域有如此多的著作，便開始讀他的《XX戰(zhàn)略思維》，在這本書中，又多次提到李德·哈特，引用他的《間接路線》……讀《間接路線》時又發(fā)現(xiàn)對二戰(zhàn)史不清楚，又開始讀他的《二戰(zhàn)史》……如此便可讀一系列的書，也能夠明白一系列的問題。在讀一本書的同時，腦海里已經(jīng)清楚接下來該讀哪一本書。
在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這天，淘寶也進一步增強了人們對普通文獻的檢索潛力，從此不再去書店找那本書有沒有？在什么位置？有沒有類似的書。然而，微信微博等網(wǎng)絡中充斥著的各類信息已經(jīng)泛濫成災。人們不僅僅把有限的時間花在讀文章上面，同時也花在了從超多的爆炸性的信息中篩選和甄別有用的文章上，甚至讀完以后還要花時間在想“到底是真的假的”？因此，單靠讀公眾號和微博已經(jīng)遠遠滿足不了人們的讀書需求，淺閱讀和零碎閱讀如同快餐和零食雖然可口，但容易造成“虛胖”，而深閱讀如同粗糧才會增加營養(yǎng)，從而變得“敦實”。
毛主席以前說：“詞有婉約、豪放兩派，應當兼讀。讀婉約派久了，厭倦了，應當改讀豪放派，豪放派讀久了，又厭倦了，應當改讀婉約派，我的興趣是偏于豪放，不廢婉約……婉約派中一味的兒女情長，豪放派中一味的銅琶鐵板，讀久了都會讓人厭倦的。人的情緒是復雜的，所謂復雜就是對立統(tǒng)一。”讀詞如此，其實讀書也是如此的。中國人常說“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一個人有俠骨，也有柔情。書也有陽剛和陰柔之分。有的書氣勢磅礴、視野開闊、縱橫捭闔、洋洋灑灑、痛快淋漓，讀起來有一種浩然之氣；有的書溫柔細膩、率真隨性、純樸自然，讀起來能夠增添生活趣味。這樣的書就應兼讀，才不失俠骨柔情，才清秀自如，氣有浩然。
“自古不謀萬事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讀書也能夠改變一個人的胸懷和格局。一個人不可能經(jīng)歷所有的熱鬧、所有的驚心動魄和風云際會，不可能單靠經(jīng)歷而到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但能夠透過讀書去感知和改變。書讀得多了，想得多了，聽得多了，看的多了，胸懷寬廣了，格局大了，自然就明白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也就明白了什么事該投入多少的精力。毛主席手不釋卷，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他說道：“說戰(zhàn)略勝利取決于戰(zhàn)術(shù)勝利這種意見是錯誤的，因為這種意見沒有看到戰(zhàn)爭勝敗的主要和首要問題，是對于全局和各階段關(guān)照得好或者不好”，他老人家的這句話一下子否定了“戰(zhàn)術(shù)決定戰(zhàn)略”，“戰(zhàn)斗決定戰(zhàn)爭”，也就否定了充斥在各類心靈雞湯中的“細節(jié)決定成敗”。以前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
少了一枚鐵釘，掉了一只馬掌；
掉了一只馬掌，瘸了一匹戰(zhàn)馬；
瘸了一匹戰(zhàn)馬，敗了一次戰(zhàn)役；
敗了一次戰(zhàn)役，丟了一個國家。
乍一聽覺得深受啟發(fā)，之后發(fā)現(xiàn)這就是個偽命題。把國家的存亡歸根于一個釘子上，這個黑鍋難怪只能存在于心靈雞湯而不會出此刻歷史長河里。如果一個釘子能決定國家的命脈，那么也是“國之司命”級別的指戰(zhàn)員參加決定國家命運的戰(zhàn)役時，他所騎的馬有一個起關(guān)鍵性作用的鐵釘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掉了鏈子。勝兵先勝而后求戰(zhàn)，之后的騎兵如果從中僅僅悟出了“細節(jié)決定成敗”的旁門左道，將絕大多數(shù)精力放在了馬掌的鐵釘上，使得本該思考和練習如何打贏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刀槍，拿起了鐵匠的錘子，樂此不疲地把精力聚焦在釘馬掌、檢查釘子上，那這支騎兵能不能戰(zhàn)勝敵人是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這是后話。
文如其人，讀書也能夠認識那些未曾謀面的知音、良師和益友。古人常把“立德、立功、立言”作為人生三不朽而畢生孜孜以求，因此經(jīng)常“立言”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這或許是中華文化連綿千年而經(jīng)久不衰的一個原因。惺惺惜惺惺，雖相隔百世，透過書籍，也能夠讀懂作者，引起共鳴。比如李際均、喬良、王湘穗等教授的學術(shù)作品洋洋灑灑，夏蟲不可語冰，只有讀進去以后，才會懂得其深沉的憂思和對歷史負責的態(tài)度。他們以獨特的智慧和風骨，喚醒手握重器的蒙眬者，頗有春秋戰(zhàn)國謀士陳其利弊、縱橫捭闔之氣。學術(shù)研究當如此，不然萬馬齊喑、千篇一律，又何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天涯若比鄰，這些閱歷豐富的長者、博士生導師以書的形式存在于眼前給予人生點撥，或許會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軌跡。
讀書也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氣度和修養(yǎng)。一個人的才華和氣質(zhì)是能夠透過讀書的積累而凝煉和培塑的，因此有人說一個人的氣質(zhì)里，藏著他以前讀過的書。曾國藩說：“人之氣質(zhì)，由于天生，本難改變，惟讀書則能夠變其氣質(zhì)。“氣質(zhì)美如蘭，才華馥比仙”，一個人清盈靈動、瀟灑自如、觀之可親，除了與其天生和家庭教養(yǎng)以外，更多的和讀書有關(guān)。上大學時一位工科教授溫文爾雅、氣度非凡，年過半百而頗有青春意氣，在課余跟我們談及讀書，從《紅樓夢》到“留得殘荷聽雨聲”，再到李義山本人，再到“相見時難別亦難”，信手拈來。他說“你一天讀一首詩，時間一長，自然會是另一種氣質(zhì)”。
然而，說了些讀書的好處，讀書最難的卻是“知行合一”。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有的時候悟出一個道理很容易，而要去踐行卻很難。比如“實事求是”，說起來容易，理解起來容易，寫起來更容易，然而做起來卻不是那么容易。我記得在《人民的名義》這部電視劇里有一個情節(jié)，法學教授出身高玉良不斷地吟誦抄寫一首《好了歌》，并以此委婉地勸說官迷心竅的得意門生祁同偉，說明《好了歌》中的道理不是不懂，然而自己卻一錯再錯，鋃鐺入獄，實在是可悲可嘆，為后世讀書人敲響警鐘，驚醒夢迷人。
哀莫大于心死。也許讀書會讓一個人找到精神皈依之所，我時常好奇有的人為什么會如此地敬業(yè)，是什么力量讓一個人從少年意氣到皓首窮經(jīng)，把一件事當做人生的起點和歸宿，直到有一天我讀過了他們寫的書。
藍兔|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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