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白色的身影
飛機落西寧已經(jīng)將近晚上八點,天光依舊大亮,晚霞如炬,群山傍著晚霞似近還遠的圍繞著古老的邊關—西寧城。大西北是不是都這樣?天黑的個性晚,早上亮的卻一點也不遲?赡苓@就是高原吧,離太陽近。
第二天一睜眼就趕緊起來了,不想睡的太晚,一來急著看看這個陌生的有些神秘的西北名城,再者被那里的一個叫泉兒頭的清真老店的羊湯勾著魂。
清晨的西寧涼爽的十分徹底,盡管時令正直酷暑,街上穿羽絨服的都有。怕冷的多是些拖著行李東張西望游客,當?shù)卦缙鸬囊话愣际切┥狭四昙o的回族老人和晨練的人,偶爾也有一些行色匆匆的忙生計的人。男的頭頂著傳統(tǒng)的回族無沿小帽,女人則裹著嚴實的紗巾或披著款式一致色彩不同的蓋頭。這樣一來,素面朝天的外族男女到顯得十分好認了。
就應說西寧是我見過的最小的省會城市,昨日一下飛機就有這種感覺,這會兒走了兩條街之后就更加深了我的決定。街面不十分開闊,兩側的商鋪也大多不見什么規(guī)模,賣冬蟲夏草的鋪子倒是個性多,道南道北幾米一個。這讓我想起了我們東北長白山的人參,長白山是不小,可來的人比參還多,能夠賣嗎?民間的套路從東北到西北縱橫萬里也沒見什么區(qū)別。
務必給泉兒頭的羊雜湯點贊,一碗湯傳承百年,絕非浪得虛名。店面樸素、干凈。憨厚的青瓷大碗喝沒了管添,添的也指定不變味,別問我是咋明白的。
西寧東關清真大寺
按照行程安排,這天空上午沒有計劃。西寧東關大寺就在泉兒頭附近,時候還早,打聽好方位,就信步由疆直奔這處遠近馳名的清真大寺。遠遠的就望見了一座獨特的伊斯蘭風格的圓頂建筑,卓爾不群的矗立在也不算矮的樓群中間。寺門十分大氣,需仰視才望得見臺階上的入口。里間到不是很樂觀,與許多千年古剎不同,它沒有幾進幾出迂回曲折的縱深,進得大門就是一個廣場似的四方平臺,周遭分別是兩個側廂和一座幽深的大殿。一襲身著白衣頭戴白色禮拜帽的年輕穆斯林在院子中間為參觀的游客免費講解,說的是伊斯蘭的教義,穆罕穆德的宗旨。
回來的路上我一向在琢磨那個年輕的穆斯林,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不知是那一襲白衣自帶的圣潔還是那身儀式感極強的裝束襯托了他的從容,他的講解我大半都會聽得懂,可精神卻不明白被什么東西引領著似聽似想難以凝聚,飄到似有形又無質中去了,懵懵懂懂的跨出了東關的大門。
宗教的力量實在難以言表,它讓你一瞬間驅除了雜念,又如墜無邊云霧,它從未含勢蓄力,善惡卻立時皈依柔軟。一路上那迎面而來的輕紗、頭巾和白帽,我?guī)缀鯚o法直視,感覺它們都自帶著一層神秘的光輝。有信仰和沒信仰從沒有哪一刻象此刻一樣讓我感覺到不同!
祁連山
從西寧出來,祁連山還是一處遙遠的存在,遠遠的只望見山頭在太陽下反映的白光。懷疑是雪又覺不對,山是不是太矮了點,不至于有積雪。越往前進景色越美,茫茫的草原,綠綠的山坡跟隨著車子一路前行,沒有牛羊則已,只要見到就是整片草場整個山坡。羊群繁星似得灑落在草場山坡之上,牦牛黑珍珠一般點綴在山坳中間。忽然醒悟,素有“不見祁連山上雪,誤把甘州當江南”之說,出發(fā)時望見的白山頭就是雪,只是當時我們離得太遠忘記了這處三江之源。腳下的大路史稱唐蕃古道,千年來它從沒有停止過傳遞禮貌和運送財富,如今踏足這條歷史大通道別有一番感慨,絕美中似乎嗅到了歷史的狼煙,側耳的風傳來了遙遠的駝鈴。茫茫祁連山?jīng)]想到在這一段竟是如此秀麗這么迷人。是不是因此漢武帝才要連年征戰(zhàn),霍將軍才會一再勒韁駐足呢。我們隨走隨過,或一路奔赴探望一首古詩的故鄉(xiāng),發(fā)幾聲感嘆,扔幾個空瓶,絕塵而去。
路邊盛開著成片的油菜花,車還沒停穩(wěn),游人們便迅速沖向了花海,或搔首弄姿或迎風招展,甚至不顧一切醉臥花叢,更有人甚至想一把抱住花海。我們都來自不同的城市,在那里大家拼命的攀登比賽著創(chuàng)造,科技和禮貌跟著高樓大廈節(jié)節(jié)升高,資料極盡奢侈和繁華,原先,那些卻并不是我們想要的!還是我們的祖先睿智,兩千年前就告訴我們,大道自然。這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一種人生選取。
嘉峪關
嘉峪關是我們此行的終點,最后站在了它的城下,仰望雄關,不明白它還是不是當年的模樣,長城真是神奇,它抵御的不只是外敵還有風沙,它分割的不僅僅是土地還有生態(tài)。南邊的人們精耕細作老守田園,它的另一面總是縱馬高歌牛羊滿山。他們是我們祖先一向鄙視的塞外蠻夷,但不能否認的是正是塞外的馬蹄帶領我們走進了大唐。千年以后它招待我們的依舊是一首羌笛,兩杯烈酒,但是我們貼近它的渴望卻是如此的強烈那么迫切。選取精致還是回歸自然,心已有答案,和單純比較起來也許我和信仰就隔著那一襲白色的身影。
02.一沙一世界
隨行的女導游是個三十出頭的敦煌本地人,她對自己能生長在這塊文化圣地必須感到某種心里優(yōu)勢,講解中明顯帶有一絲不容辯解的說教成分,仿佛她講的是老祖母早年壓箱底的一幅綢緞或者她小時候和伙伴們玩過的羊拐骨。
我不是歷史專家也無意于敦煌研究,但我明白任何一種博大都不能用戲說的方式歸結。李白的長劍見證過長風破浪但它不能作詩,東坡的竹杖見識過西風快馬它也沒法填詞。與有榮焉完全能夠理解,信口雌黃就是對榮耀的玷污了。
她說敦煌毀于王道士的愚昧和貪婪,這個真讓人欲辯無語欲哭無淚。和敦煌承載的文化體量相比王道士把他夕陽下拉長的背影加上也無法蒙蓋千洞光輝之萬一,這么評價都是對他的抬舉,因為這段光輝已映照了華夏1650年。
莫高窟的浩劫是中華禮貌的切膚之痛也是人類禮貌無法擬補的創(chuàng)傷。面目全非的佛像是歷史對之后的拈花一笑,劫掠到世界各地的壁畫和經(jīng)卷只能證明人類的劣根。
莫高窟藏經(jīng)洞打開在1900年,那是中華民族最危難得時刻,華夏禮貌幾千年來從沒有哪一刻象那時一樣危險,這道門檻似乎真要邁但是去了。藏經(jīng)洞,兩千年的文化之門就選在這時豁然向世人開啟。這難道不是遠祖對后輩們的眷顧嗎。這片深厚的土地有著幾千年的歷史和源源不息的禮貌,豈容你肆意踐踏!
這是一個震驚世界的發(fā)現(xiàn),震驚得全世界似乎在那一刻忘記了戰(zhàn)爭。
任何打著保護文物借口的搶掠都是可恥的,好比任何半夜到孤兒寡母家探望的男人都難掩齷蹉的企圖是一樣的。
那就拿走吧,我們家的鏡子照乾坤也照鬼怪,我猜想經(jīng)卷漂洋過海抵達劫掠者廳堂的那一刻,他們周圍的窗子必須是緊掩著的,周圍的眼睛必須是圓睜著的,周圍的膝蓋必須是群眾匍匐的。
精神財富永久無法灌溉進無根的土壤,成群的駝隊拉走的但是是脫離母體的胎衣。八十年代末世界敦煌文化研究大會首次在敦煌召開,各國學者不得不承認,“敦煌莫高窟在中國,敦煌莫高窟的學術研究也在中國”。五千年的禮貌之根還在,光拿走菜譜是熬不成麻辣豆腐的。
我們一共參觀了五個洞窟,無法盡述期間的感受,想的比看的多。實在為身為炎黃子孫感到驕傲,為這厚重的歷史,為這輝煌的文化,為我們?nèi)绱藗ゴ蟮淖嫦。這更像是一次朝拜,讓人忍不住想哭。
不能不承認,此刻的同袍們?nèi)罕娢幕刭|大大的提高了,能到敦煌來旅游本身不就是一種修養(yǎng)嗎;蛟S他們此刻還是在忙著照相和尋找洗手間,終有一天我們的兒孫會從我們的口中聽說敦煌,而口口相傳的教育裹挾著的必然是孩子文化的啟蒙放向。
從月牙泉過來的時候我在那里的文化館給孩子買了一小瓶鳴沙山的五彩砂,據(jù)說這種沙子是空心的,鳴沙山也因此得名。佛陀向來以虛入道教化眾生,一切皆惘萬物皆空。莫高窟里演繹的天文地理,漁樵耕讀,琴棋書畫,婚喪嫁娶包羅萬象,都已是千年的世界歷史的天空,虛無歸于空虛,生命歸于生命。緣起緣散,經(jīng)歷了多少個百年。留下唯有的文化,永存的只有精神,不變的唯有那一粒小小沙粒,一向在沙漠中鳴響。
03.夜宿德令哈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海子這句寫于德令哈的詩我們早已耳熟能詳,它幾乎成了德令哈的現(xiàn)代名片,多少人遠赴邊關只為“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文化是魔性的,一首詩輕易的就讓一處地域活成很多人心中的故鄉(xiāng)。一代又一代!
海子讓姐姐成了無數(shù)人的夢中情人,這也沒什么錯。文學作品的魅力首先是要“賞心”要“悅目”,做到這兩點已堪稱優(yōu)秀。非要給一篇作品賦予某種深遠的含義,我想這絕非作者本意。
上學那會兒經(jīng)常要背誦對一篇課文的理解,通常都是“這篇作品充分揭露了什么,批判了什么什么…”每到這時我總是疑心重重,“他是怎樣明白作者這么多想法的呢?是誰最初走漏了風聲?
德令哈蒙語為“世界”的意思”,前面就是柴達木盆地,我沒猜錯的話從那里翻過祁連山就能到達新疆。那時蒙古人所說的“世界”大概就是廣闊和荒涼吧。如果那樣,那里稱得上世界。
這個青海高原上最早理解佛教洗禮城市,歷史悠久。1800多年前佛教就代替了薩滿教的地位從古印度經(jīng)絲綢之路進入那里,從此光耀中華。當時它是吐谷渾的王城,在吐谷渾統(tǒng)治的四百多年間,那里的禮貌程度甚至高于長江黃河禮貌,較早的進入了封建化時代的成熟期。
德令哈是個傳奇的地方,且不說離城不足百里的那對“情侶湖”——可魯克湖和托素湖,一大一小一咸一淡,兩湖被一條河牽著,生生不息纏綿不斷。
德令哈也許真的被外來生物光顧過,無論是城外的外星人遺址還是出此刻沙漠中的那個長達2000米直徑的怪圈,它們都非現(xiàn)代科技和人力所能到達,至今仍無法復制。
絲綢之路開創(chuàng)的是萬世之功,它傳遞的遠不止是禮貌的薪火。遠古的馬蹄和駝鈴是不是早就引起了外來禮貌的注目?在真真假假的大討論中,我愿意相信存在。
既然無法解釋,就有可能發(fā)生。不管怎樣,為這塊圣潔的土地留一份神奇有什么不好呢。它不就應只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抵達下榻的賓館已近夜里11點,一路奔襲早已潰不成軍疲憊不堪。站在賓館的門口仍然遲遲不想上樓,夜色中的德令哈十分安靜,到底是西部邊陲,身旁的小超市還開著,進去買兩罐啤酒,付款時柜臺后只有個小女孩。小姑娘不明白價格,見我一向站在那等付款,說“叔叔你走吧,我媽媽出去了,你明天來交錢就行”。這讓我有些意外,仔細看了看這小孩,十來歲的模樣,長得出奇的清秀。她安靜的坐在那擺弄著手機,渾然沒有注意我的打量。于細枝末節(jié)處的要緊,每個人都不一樣,又最見心性。德令哈的這方水土終是不一樣的。
明天將是一段漫長的行程,一路上真的只有戈壁了。今夜的青稞只屬于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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