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成長都是我們長大后的談資,對于成長路上發(fā)生的事我們也許有懊惱,有開心,在今天看來,都是平淡風輕。下面小編帶來的是優(yōu)秀散文欣賞:暖暖的烤煙房。
在**的許多鄉(xiāng)村里,有一種個性鮮明的建筑物叫烤煙房,幾乎家家有。坡頂或平頂,直立的長方體外型,瘦高苗條。相比農家院子里的豬舍牛圈來說有鶴立雞群之威。墻材或用磚,或用石塊,最多是用土基——土基對今天的年輕人來說已不知為何物。它是三四十年前我們滇東地區(qū)農村普遍的建筑墻材。用不含雜質的紅泥或黃泥加入動物毛發(fā)或松針攪和后,用磚形模子脫了放在烈日下爆曬幾日即可當墻磚使用。
多年來,種植烤煙是**農民最的普遍農事活動。每年農歷春二月開始整墑育苗,三月移栽入煙田,六月開始采摘、辮桿、入烤房烘烤,出窯后分類整理并銷售給煙葉站。一個勞動周期結束時已是“八月秋風漸漸涼”的時節(jié)。
實行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之前,種植烤煙一直是生產隊(農業(yè)合作社)的重要農事。作為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農家娃,我清晰記得小時候的諸多片斷。育苗期,整墑主要是隊里男人們事,用牛犁了地,翻曬幾日土,再細細地敲碎,然后撈溝分畦。墊上些農家肥后把煙籽輕輕地撒落其上,然后蓋上一層厚厚的松毛。接下來是婦女們的事,她們每天清早去護理,主要是灑水,除草,噴施農藥。我媽有時候她會帶著我去。盡管我人小力氣小,但她會裝上小半壺水讓我去體驗體驗勞動的艱辛與不易,還教我除草——特別教會我分辨煙苗和野草。更多的時候我媽在勞動,我和其他小伙伴在附近玩,主要是去地里捉蟋蟀,捉來后放到一個土罐里,看它們打斗,勝利的一只留下來,失敗的放掉。有時放工早,我媽會帶著我去荒地里采摘面蒿,拿回家和著糯玉米面做成“面蒿粑粑”,讓全家人幸福地享用。
采收煙葉必需全體社員共同參與,婦女兒童負責摘葉辮桿,男人們負責運輸,裝庫,那種勞動的場面很是熱鬧。
烤煙房是當時生產隊的重要建筑設施,我們隊也有。我父親和另外兩個男社員是烤煙技術員,主要負責葉煙烘烤。這個環(huán)節(jié)是煙葉由綠變黃的涅槃,烘烤的好壞關系到煙葉質量,煙葉質量關系到價格,價格關系到隊里的總收成,總收成關系到每一戶的分紅,分紅關系到每一戶的幸福生活,千萬馬虎不得?緹熎陂g,我父親他們不能離開,吃住都在烤煙房旁邊的一間小耳房里。根據(jù)多年的烘烤經(jīng)驗隨時監(jiān)測烤房里的溫度變化,不斷調整著爐火的大小,就像關注自己孩子的身體健康。
近水樓臺先得月。生產隊的烤煙房是我小時候最愛去的地方。從我家到烤煙房不遠,一路要經(jīng)過一片茂密的竹林,經(jīng)過一段彎彎曲曲的田間小徑,還要跨過一條小溪——小溪不寬,水流也不急,有孔石板橋可以輕易通過。我父親他們住的小耳房有道窗戶,可以看到這座橋?赡軗奈业陌踩高^窗戶看到我來,就會走出來迎接我,一路拉著或抱著我去。
烤煙房里真溫暖呵,這是至今依然留存在我記憶中的感覺。這種溫暖源于旺旺的爐火,還因為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我可以享受到我父親特意為我準備的食物——這些食物都是借助爐火完成的。燒玉米是最肯吃到的,這個季節(jié)的玉米棒子半熟,最適合燒吃。剝了皮放到爐門口,滾動著烤,不一會兒就烤得金黃金黃的,一嘴啃下去,滿口的香味傳遍唇齒間。還有燒洋芋,放到爐下滾燙的灰燼里埋著,二十來分鐘后刨出來,立即變得酥松柔軟,剝去皮涂抹點醬渾著吃,那種滋味無法形容,至今回想起來會有唾液加速滲到嘴里來。最美好當然是肉食——燒烤鯽魚或水煮鱔魚。那年頭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極好,烤煙房周圍的稻田里鱔魚很多,小溪水里鯽魚很多。我父親他們會偷空去捕捉一些來“改善生活”,即使我有時候不是在吃飯時間去的,我父親也會留一些等著我的到來。
歷史的車輪總是滾滾向前的。后來,一場叫“農村經(jīng)濟體制改革”的洪潮涌起,田地承包到了各家各戶,生產隊成了名譽上的東西,集體勞動模式消退于歷史塵煙之中。不過烤煙畢竟是農村的主要經(jīng)濟作物或收入來源,只是由集體農事演變?yōu)閭體農事?緹煼渴遣豢苫蛉钡,它理所當然地成了農家院落里最重要的生產建筑。生產隊的那些集體烤煙房也悄悄地退出歷史的舞臺。正像我們生產隊的那座烤煙房連同著公房、曬場一起成了無人管理的廢棄場地。再后來,這里被改造成了一個菜市場,但幾年后隨即被一些夢想發(fā)財?shù)纳倘苏饔茫谒脑飞辖ǔ闪私裉旄邩橇至⒌、一個叫紅星廣場的商住兩用小區(qū)。
其實,對于烤煙房,我始終覺得它不僅是煙葉涅槃的地方,也是一個農家最溫暖的地方。如果你在烤煙季曾經(jīng)下過鄉(xiāng)且在農家待過,他們招待客人的食物很多是來自烤煙房,燒玉米、燒洋芋、炒瓜子自不必說,有時候肉食亦如此——用個瓦罐或鐵鍋裝塊臘肉放到爐門口慢慢地燉好,端上桌來,那一定是你從來沒有品嘗過的最美味食品。
因為工作原因,我近些年下鄉(xiāng)的次數(shù)很多,每到一個村莊里,總喜歡用手機胡亂拍些鄉(xiāng)村中很有鄉(xiāng)愁感的照片。閑來無事,在電腦里翻看這些照片,居然發(fā)現(xiàn)很多照片中都有烤煙房樸實的影子。我是無意而為的,盡管今天許多農家用上了很有現(xiàn)代感的電烤房,把過去的老式烤房棄之不用。盡管很多農戶已經(jīng)不再種植烤煙從而把烤煙房改做它用或閑置。盡管我與這些鄉(xiāng)村、這些烤煙房與我僅只是一面之緣?煽粗@些照片,突然間就有些暖暖的情緒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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