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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患者:以精神病人的身份生活,人生就會輕松很多

網站:公文素材庫 | 時間:2019-05-15 06:11:25 | 移動端:抑郁患者:以精神病人的身份生活,人生就會輕松很多

有時候我們的想法不能強施加在別人身上,這樣只會適得其反,小編整理了一篇抑郁患者:以精神病人的身份生活,人生就會輕松很多供大家欣賞!

我睡得很好,吃了護士喂的藥后,每天都能沉睡10個小時。隔壁的嫦娥睡得更好,她最長一次睡了18個小時。

我不知道嫦娥本名叫什么,反正對于精神病患者來說,名字也不太重要。護士們私下里都是以疾病名稱來指代患者的,如“那個抑郁的”“那個躁狂的”“那個精神分裂的”。這不太尊重人,但總比外面的人把我們統(tǒng)稱為“瘋子”要好。

嫦娥這個名字是我給她起的。她很胖,穿著白色病號服平躺在床上熟睡的樣子,像極了一只白色氣球。每當月光擠進窗簾縫隙打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我就幻想著掀開她的被子,看她從床上緩緩浮起,搖搖晃晃地飛向窗外。這場景多像嫦娥奔月!但我是個很乖的病人,不會做這種讓護士頭疼的事,而且病房的窗子全部安裝了鐵欄桿,就算嫦娥能飄起來,頂多就是懸在天花板上。

嫦娥是我住院期間最好的朋友。這顯然有點一廂情愿,因為大部分時候,我們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她打了針后,就變得像小奶貓一樣乖,盤腿坐在床頭,雙眼直勾勾盯著房間內若有似無的一點,嘴角時而現(xiàn)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剝了個橘子遞給她,她不接,兀自盯著那一點喃喃道:“牛肉燉好了。”我說:“這不是牛肉,這是橘子。”她不睬我,自言自語道:“你聞聞香不香?”我把橘子放到她鼻子底下,“你聞聞香不香?”

我其實不愛吃橘子,只愛吃削了皮的蘋果。但護士才不會伺候我削蘋果皮呢,她們只會把我的床鋪上下翻個遍,沒收掉所有刀具,只留一個指甲刀給我。他們怕我自殺,我當初就是因為割腕才住到了這里。

我上班有七個年頭了,一共換過四次工作,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七年里,工作都是一樣無聊,同事都是一樣弱智,老板都是一樣缺德。我對我的生活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得有些惡心,日子就像一臺壞掉的唱片機,卡在同一個音符上,發(fā)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那段時間,我每天要沖五次咖啡,不是因為我喜歡喝咖啡,而是因為咖啡機放在樓上的休息區(qū)。我走到樓上,沖好一杯咖啡,喝完后再回到工位,至少要花二十分鐘,這樣算下來,我每天有兩個小時可以逃離烽火連天的辦公室。我端著刷鍋水一樣的咖啡站在灰蒙蒙的窗邊,看街道上長長的車流穿過城市的軀干,我想我身體里的哪個零件一定出了問題。

當時有則新聞很火。一個青年編劇因項目被撤,從七樓縱身一跳,摔在了一樓住戶的陽臺上。警察抬著尸體穿過客廳,血流在白花花的瓷磚上,皮鞋踩在黏糊糊的血液上,暗紅色的腳印從陽臺一直綿延到玄關。沒過幾天,一樓業(yè)主把編劇老婆給告了,稱本來要賣的房子現(xiàn)在賣不動了,誰也不愿意買一個死過人的房子,向編劇家屬索賠300萬。這條新聞最初發(fā)在地產板塊,評論大多都在聲討死者,“要死回家死去,別給人添麻煩!”

我讀這條新聞的時候,一直在想象五臟六腑同時碎掉的感受。七樓,是跳樓自殺的最佳高度,既不會自殺未遂落個終身殘疾,也不會因樓層太高而在下墜過程中突然反悔。眼一閉,腿一邁,然后“砰”的一聲,腦袋開花,干凈利落。

下班后,我乘地鐵回家。這條最老的線路還沒有安裝防護門,我站在第一排,腳尖壓著黃色的警示線,腳下是銹跡斑斑的鐵軌。身后的男人緊貼著我,他發(fā)臭的呼吸噴到了我的頭發(fā)上。我用肩膀撞他一下,示意他滾遠點,他反而貼我更緊。耳邊傳來了列車轟隆隆進站的聲音,我想再過幾秒種就從這里跳下去,血漿和肉沫從車底噴濺出來,毀了他的西裝和公文包。他一定當場就嚇傻了,一邊擦臉上的血一邊哭喊道:“要死回家死去!”想象著他那哭唧唧的蠢樣,我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而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我面前,我被人群推搡著進了車。

我想尋死已經很久了,但始終沒個正當理由,現(xiàn)今社會好像連自殺都要資格許可似的。家破人亡算得上最優(yōu)秀的自殺理由,因失戀、破產、沒拿到畢業(yè)證等原因自殺,則難免要被活人指手畫腳一番。為什么連痛苦都要列好等級?為什么難喝的咖啡、起球的大衣、擁擠的地鐵不能成為輕生的原因?我給一位朋友發(fā)了條微信:“我不想活了。”等了半個鐘頭她都沒有回復我。我心想她真不夠意思,于是拉黑了她。

那天早上我正在削蘋果,汽車鳴笛聲砸破了平靜的時光。我手一抖,蘋果皮斷了,刀刃落在了手腕上。望著從皮膚裂縫中滲出來的血水,我鬼使神差地又劃了一刀。我想割斷的不是脈搏,而是別的什么東西,它埋藏在身體深處,將我與一個混亂崩潰的世界聯(lián)結在一起,仿佛切斷它,就能回到當下生活的秩序里,刪除掉一生中所有的瑕疵。

我當然沒死成,淺淺刀口帶來的痛感就足以讓我對死亡繳械投降。我用毛巾包扎好傷口,打車到了現(xiàn)在的醫(yī)院,掛號,做檢查,填寫一大堆表格。醫(yī)生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什么叫抑郁癥嗎?”我說:“知道,我百度過了。”他又說:“你有自殘傾向,最好住院幾天,這樣恢復得更快。”我說:“好。”

從沒有患者像我這么痛快地答應住院。我知道我其實病得沒那么重,我只是想休息而已。

2

嫦娥偶爾也會清醒片刻,跟我說些有邏輯的話。我知道她年紀不大,老爸很有錢,但基本不怎么來看她。我從不敢問她是怎么生病的,怕她突然發(fā)病打我。聽別的病友說,小王護士的臉就是她抓傷的,每次給她打針時,都有兩個男護工守在旁邊,以防她突然發(fā)作傷人。

相比嫦娥這類病人,我顯然溫馴多了,按時起床,按時吃藥,對每個給我做檢查的護士說“謝謝”,入院剛滿一個禮拜,就獲準白天出院散心。我對外面的世界并無多大興趣,要知道我就是為了逃避城市的光怪陸離才住到了這里,但如此特權又不忍浪費,思索許久,撥了前男友的電話,約他出來敘敘舊。

我們分手兩年了,他甩的我。他坦白與我閨蜜搞在一起的時候,我手里的馬克杯就飛到了他頭上,把他砸了個烏眼青。“你遲早會遭報應的!”這是我給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他竟然準時赴約了,沒變丑,也沒變窮,這難免讓我失落。我打起精神沖他微笑,說好久不見了,握手言和吧。他說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我說生病后就瘦了。他問什么病。我說精神病。他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氣氛又甜又軟像兒童樂園里賣的棉花糖 

我們一起吃了飯,又去看了場電影,大屏幕上男主角和女主角抱在一起時,他也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說你和那誰還好嗎。他嗯了一聲,手沒有松開。在電影院這種地方,偷情總能變成順理成章的事。

從影院出來時,天已經黑了,街燈在城市半空漸次亮起,像一群閃爍的蒼蠅。掏出手機,五個未接電話全來自小王護士——我外出太久,已經超過了規(guī)定時間。他提出送我回去。我心里竊喜,晃蕩一天終于等到了這句話,便故作羞澀道:“還是不要了,我住的地方太偏,不方便。”他追問道:“你不在我們以前租的那個小區(qū)了?沒關系,住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回去。”這個混賬,居然還敢提“我們”。

我輕輕報出了XX精神病院。其實這家醫(yī)院早就改名為第X人民醫(yī)院了,但我故意這樣說。果然,他的臉變得滑稽極了,這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搞笑的臉。我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笑得路燈開始瑟瑟顫動,笑得眼淚流了出來,等笑夠了,就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醫(yī)院,留他在原地像個手足無措的白癡。

這樣的惡作劇真是太好玩了。可惜我只有這么一個前男友,不能多玩幾次。

我媽把我從病床上拽下來的時候,我剛從午睡中醒來,地上明晃晃的光點像皮膚病患者身上的白斑。服用抗抑郁藥物后,我情緒變得異常平靜,以至于本應毫不知情的媽媽突然出現(xiàn)在病房里,我心中都掀不起一絲波瀾,大腦混沌得如一團棉絮,靈魂像一張被風吹走的廢紙,正在上方注視著麻木的肉身。但為了表示尊重,我還是瞪大眼睛故作驚訝道:“你怎么來了?”

原來是昨天出去太久,小王護士聯(lián)系不到我,便給我媽打了電話。該死,早知如此當初緊急聯(lián)系人一欄就應該亂寫一通。媽媽把一件風衣罩在我的病號服外面,鉗住我的一只胳膊將我往病房外拖,“你可真行啊,住院了都不告訴我一聲。跟我回家,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和一幫瘋子混一起不瘋才怪!”

我甩開她,鉆回被子,“這兒挺好的,回家跟你住一起才會瘋掉!”我媽顯然氣壞了,又伸出手來拉我,誰知剛才一直睡覺的嫦娥突然醒過來,跳下床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fā)。

“我來救你了!誰也不能綁架你!”嫦娥腋下夾著我媽的腦袋,仿佛隨時都能像折枯枝一樣把她折斷。

“你放開我!”我媽雙手胡亂抓在嫦娥的肥肉上,臉漲成了和指甲一樣的紫紅色。

病房里亂成一團,隔壁房間的患者也跑來看熱鬧,三個男護士費了好大勁才將嫦娥綁在床上,救下了快要窒息的我媽。

我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欣賞我媽整理頭發(fā)的狼狽樣子,想笑又笑不出來,渾身軟綿綿的像一個沙漏,身體中有什么東西正在勻速地流出去,流出去。

3

“你沒病,你就是心情不好而已,你要堅強。”回家養(yǎng)病期間,媽媽每天都會坐在床邊跟我重復一些無聊的話。而我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天花板,懷念住院的日子。當時隔壁病房來了一位阿姨,每天早上六點準時開始唱國歌,不唱完五十遍決不肯吃早飯,她嗓音高亢,字正腔圓,五十遍下來聲音不見嘶啞。我寧可聽人連續(xù)唱五十遍國歌,也不想聽我媽講些“你要堅強”的屁話,至少那五十遍國歌里,有一種橡皮糖般堅韌的隱性力量。

媽媽堅信我沒病,把醫(yī)院開的藥全部丟進了垃圾桶,只給我煮些小米粥和熱牛奶,說能安神補腦。拜她所賜,我又開始失眠了,連續(xù)三天三夜坐在床上合不了眼。夜空清朗迷人,而臥室里漆黑一片,仿佛我幽深如隧道的黑眼圈,吸收了屋內所有的月光。

我只好開了燈,隨手拿一本顧城詩集來讀,沒翻上兩頁,就看見了起夜的媽媽。她站在臥室門口,一張臉鑲在門框里,不知是要進來還是要離開。

“睡不著嗎?”她躊躇了一會,還是坐到我床邊,摸了摸我的額頭。

“嗯。”我下意識地把身體往被子里縮了縮。我最討厭別人坐在我床上,仿佛領地遭到侵犯。

“我再給你熱點牛奶吧。”又是熱牛奶。她起身去廚房,順手拿走了那本顧城詩集。

媽媽還是怕我尋死的,她覺得我讀的一些書要對我現(xiàn)在的鬼樣子負責,于是把那些走上自殺道路的作家全部從家中清了出去。顧城、三毛、海明威、三島由紀夫、西爾維婭·普拉斯……無一能幸免。她本是個不讀書的女人,這些日子卻對作家的生平如數(shù)家珍,想必搜索引擎幫了大忙。書架空出大半,她只給我留了幾本冰心和汪國真。

誰他媽要讀冰心和汪國真。我忿忿不平,只好看電視打發(fā)時間,無論是新聞頻道還是綜藝節(jié)目,都并不比那五十遍國歌更有趣。百無聊賴地換臺,目光竟然被拳擊比賽吸引,我對拳擊手套砸在對手身上發(fā)出的“砰砰”聲著了迷。

砰、砰、砰。四只拳擊手套變成了無數(shù)個。

砰、砰、砰。兩個結實的身體交疊、重合又分離。

砰、砰、砰。我伸出蘆草般的胳膊,手攥成空心拳,對著空氣比劃了幾下。直到拳擊手套的顏色越來越淡,觀眾的呼聲越來越遠,我終于在屏幕閃爍的微光中睡著了。

我媽對外稱我得了急性肺炎,辭職回家養(yǎng)病。親朋時常提著水果來看我,語氣柔柔的像熱牛奶,但只有半個屁股肯坐在床邊。我開口說話時,他們就閉緊嘴巴,恨不得把整個呼吸系統(tǒng)都關掉。我故意咳嗽得很大聲,唾沫星子飛出去,客人則緊張地把上半身向后撤,仿佛在躲飛來的子彈。我說:“放心,不傳染。”肺炎是不傳染的,精神病也不傳染,但人與人之間無處不在的傾軋感,卻像流感病毒般大面積擴散。

他們問我好點沒。我知道他們希望我說“好點了”,但我厭惡他們的惺惺作態(tài),偏偏說道:“不好,一點也不好。”我說的也是實話。

送走客人,媽媽拉開了沉重的窗簾,澄澈的陽光投射進來,空氣里懸浮的灰塵像洋流中游來游去的魚。她說:“天氣這么好,你應該出去走走。”

我望望窗外,陽光的確好得令人討厭,好像天氣好我就有義務熱愛生活似的。可是我開心不起來,甚至不清楚為什么不開心,只知道身體里有一部分壞掉了。我渾身酸痛,我的肉體幾乎變成了一個疼痛的容器。媽媽用養(yǎng)生槌幫我敲了敲肩背,但槌子打在身上的觸感就像長腿蚊子落在身上那樣令人惱火。她的溫柔是一種虛與委蛇。我寧愿她是個拳擊手,一拳一拳往我身上招呼,把我的鼻子揍歪,把我的腦袋打開花,把我的肚子砸出一個又一個窟窿,我身體里所有污濁的東西都會從窟窿里流出去。

終于等到了媽媽出門的時候。

我從廚房出來,想看拳擊比賽,可是遙控器沒電了。我拿出電池準備換上,新電池卻滾到了電視柜底下。我趴在地上,臉頰貼著冰涼的地磚,把衣架伸到柜子下面去掏。那節(jié)電池一會滾到左邊,一會滾到右邊,咕嚕嚕的聲音仿佛是對我的嘲笑。我哭了,溫熱的淚水濡濕了臉頰與地板,我始終保持這個可笑的姿勢癱在地上,猶如一個沒裝滿的垃圾袋。

陽光移了方向,黑暗與瓦斯漫進客廳,漫進我的身體。我感到呼吸不暢,好像真的得了肺炎。

我知道是時候了。

4

再次回到醫(yī)院,嫦娥仍住在原來的地方,而我的病床已經躺了別人。窗外的樹冠變薄了一點,樹枝歪斜支離,似要戳破渾濁的太陽。我被安排在了隔壁的房間,我的病床與嫦娥的病床之間,只隔了一堵墻。

這一次是媽媽送我住院的。在此之前,我還因煤氣中毒在市醫(yī)院里待了幾天。然而只有在媽媽承認我病了的那一刻,我才終于有了死里逃生的輕松感。她削了個蘋果給我,我接過時看到了她因疏于護理而變得斑駁暗淡的指甲。我想我可以原諒她了。她懶得打理指甲的時候,就是她最關心我的時候。我說:“媽媽,我沒有故意擰開煤氣,是它自己泄漏的。”她倏地紅了眼眶,拼命點頭,服下了我這一劑謊言。

曾有病友跟我說,別自殺,自殺多無趣,要想象自己已經死了,用死人的方式思考問題,這樣接下來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我的確再沒有輕生的念頭,卻開始偷偷藏藥,不知道是潛意識里仍被死亡誘惑,還是僅僅想在枯燥的生活中找些樂子。鑒于我之前的乖巧表現(xiàn),護士對我?guī)缀鯖]有戒心,我總是能輕易地把藥片藏在袖子里、指縫間或者舌根下。我把省下來的藥裝在一個透明密封袋子里,塞到棉拖鞋最里面,我想或許有一天,我能用到它們。

我時常去嫦娥的病床前小坐,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認得我。她病情越來越重了,經常從床上跳起,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把觸手可及的東西全部摔得稀爛。病友不敢上前阻攔,生怕被她滾圓的拳頭打成內出血。護士不得不動用束縛帶將她綁在床上,給她注射了加量的鎮(zhèn)定藥物。打了針后的嫦娥,平靜地躺在床上,她那么胖,卻顯得分外輕盈,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像氣球一樣搖搖晃晃地飛向月亮。我把剝了皮的橘子放到她鼻子底下,她在睡夢中翕動鼻翼,喉嚨里冒出一串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那串音節(jié)似乎是在向外傳達什么訊息,連續(xù)幾天都繚繞在我心頭,但我卻始終無法破解,最后只得安慰自己,也許這只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發(fā)出的無意義聲音罷了。

嫦娥是在滿月的夜晚離開的。清晨打掃廁所的清潔工在最里面的隔間發(fā)現(xiàn)了她。當時她已陷入深度昏迷,臉色紫青,但仍有呼吸。她肥胖的身體坐在自己的排泄物上,一個透明密封袋落在她腳邊,袋子里空無一物——她偷了我藏的藥然后悉數(shù)吞了進去。護工用擔架把她推到急救室,還沒來得及搶救,她就停止了心跳。嫦娥的死亡時間是早上六點,這一刻,隔壁病房的阿姨唱起了嘹亮的國歌。

我望著她被推走的身體,渾身冰冷,內心卻平靜得近乎麻木。我知道我不經意間參與了她的死亡,卻醞釀不出一絲罪惡感。她沉睡時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在我腦海中越發(fā)清晰刺耳,似是在呼喚“救我”。我想象著她把肥胖的身軀塞進廁所隔間,一片一片吞藥的場景,我寧愿相信這包藥救了她,而不是殺了她。

再次入院的這段日子,除了媽媽每日探望,再無其他人打擾,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九點睡覺,作息規(guī)律得如同生活在監(jiān)獄。然而在我眼里,住院部卻仿佛是天堂,它混亂又平靜,誕妄又真實,至于那些身穿白色病號服、整日瘋瘋癲癲的病人,就是圍繞在我身邊的天使。

我恢復得不錯,很快就會出院。但我知道,如果我一直以一個精神病人的身份生活在世上,人生就會輕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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