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詩行》是一部由智利、法國、德國和荷蘭四國共同聯(lián)合制作的電影,影片故事情節(jié)豐富曲折,畫面震撼,紛繁復雜的劇情讓人意猶未盡,下面小編整理了一些網(wǎng)友們關于這部影片的討論,一起來看看吧!
01
第74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剛過去不到一個月,國內(nèi)影迷就有幸能看到入圍參賽片,還是“伊朗人拍智利片”這樣的小眾制作,其驚喜程度,甚至超過了某某華語片獲獎的空頭新聞。更值得欣慰的是,這部拿下“地平線單元”最佳劇本獎的《遺忘詩行》,新銳導演的處女作,居然拍得非常成熟,一個半小時的不離不棄,“很耐看”。波斯人與拉美魔幻主義的相遇,重構了隱晦的歷史,置抗爭于無言中,阿巴斯和阿斯哈?法哈蒂后繼有人。
由詩句開啟,由音樂落幕,《遺忘詩行》的對白不多,畫面里滿是孤獨,落籍和些許荒誕。影片最后一個鏡頭,落在了老人對大海的凝視上,此時鯨魚騰空而起,維瓦爾第的《四季》響起,幾乎成了生命的禮贊。但整部影片圍繞最多的,卻是死亡的縈繞,終究無從閃避,不多的出場人物中,守墓人,掘墓人,送靈人,無名的尸體和悲傷的母親,最后歸結在送葬儀式之中。
“遺忘”是整部影片的題旨,同時又是一個辯證的考題,拷問那些在歷史中扮演過角色的人,哪些是真正的忘卻,哪些則是有選擇的掩蓋。守護墓園的老人就像是出題人,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忘了,卻還記得這塊土地上發(fā)生的一切悲劇。例如那個來掃墓的男人,老人清晰的記得他的獄中往事,美好的期望和丑惡的行為,詳細到多少天多少字,如史書般精準。這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發(fā)生在智利這個國度的政治風云,獨裁的壓迫與年輕人的反抗,表面上歲月抹去了痕跡,其實只是競選宣傳單的反面,被所謂“民主”輕巧地蓋過罷了。當暴力和死亡不期而至時,墓園反而成了維護尊嚴,保存希望的最后一塊凈土,哪怕老人被毆打,他也不曾后悔為陌生的女孩整理遺容,想方設法為她籌備一場葬禮。在一些人眼中,他“沒有遺忘”的東西太多了,死亡也不能帶走記憶,尤其是那些無名的反抗者,需要一個像鯨魚般偉大的葬禮。
拉美人對死亡的“魔幻化”,增添了浪漫的色彩,尸體并不讓人害怕,既然老人的工作在墓園,他要同瞎眼的掘墓人一起,并不畏懼死亡到來,傾聽從第一個到1001個死亡的故事,給逝者畫上生命句號,再用一場婚禮重啟新的生活。在此般舉重若輕的心態(tài)下,導演阿列熱軋?卡塔米呈現(xiàn)出一個個靜謐的,蘊含詩意的長鏡頭,正如片頭引用的策蘭的詩句,“世界已經(jīng)逝去,我不得不承載你”,老人渡得不是個人,而是整個民族的回憶。
02
惡行與善念
鎮(zhèn)壓民運的歷史總是黑暗的。電影《遺忘詩行》(Los versos del olvido 2017)似乎并沒有太多關注歷史,而是借歷史之背景來談人性之善惡,雖然有些地方不太好懂,但以此主題來理解本片大旨可行。
人性的確有多個層面,最為人們所關注的應當是它的道德性。所以,人有了惡行,往往想掩蓋,一旦掩蓋不了,便會采取選擇性遺忘,或將責任推給大環(huán)境。本片正是基于人性的這個特點,探討大環(huán)境下(1)個人是如何對待自己的惡行的;(2)即使惡行遍地,人性中的善念是如何產(chǎn)生的。
本片主人公是個看守墓地入殮房的老人。被送到入殮房的尸體一般是有身份的,只待家人來確認。一天,秘密警察處決了一批政治犯后給他留下了一個沒有身份的年輕女犯尸體,那么,這個老人如何對待這具女尸便是整個故事情節(jié)展開的關鍵。老人是這樣一個人:他遺忘了自己姓名,但事實上他有驚人的記憶,對他人的惡行惡事卻記得很清楚。為什么影片會作如此設定?我猜測這可能與他曾有過惡行有關。當那個找錯自己母親墳頭的家伙被老人告知他在監(jiān)獄曾犯下的罪行時,這個家伙矢口否認,認為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顯然,這個家伙對自己不光彩的過往采取了選擇性的遺忘。同樣的情形也發(fā)生在運尸車司機身上,因為他也提到他的“噩夢”,其實就是他不忍回憶的真實場景。當然,我們沒有必要較這個勁:這樣的事如何忘記得了!應當說這只是影片的一種藝術表達。所以,老人既然連自己的名字都“遺忘”了,那么,這就可以讓我們推測,他也曾是個罪行累累的人,以至他對自己必須完全否認。
然而,行惡事者通常也有善念,這是“人”所具有的基本特性。秘密警察在處決政治犯時是想殺人滅口將老人一同處決的,不過執(zhí)行者應當是動了善念放了他一馬,否則那么近的距離,老人是無法逃脫的;運尸車司機其實跟秘密警察關系非常,否則他不會知道那些人“需要時間行動”、“找地方拋尸”,但他還是告訴老人應當如何正確應對;就連那個隨時想勾搭逝者遺孀的挖墳坑的瞎子,他未嘗不是幫助“未亡人”尋找一個好的“故事結尾”,即使我們可以說他存心不良,但從他祈求“那些人”遺忘他們所遺忘的,以及最后愿意幫助老人一起籌辦陌生姑娘的葬禮,我們也無法懷疑他確心存善念。
當然,我們主要應分析一下老人是如何起了善念,要為一個陌生的姑娘舉辦一場葬禮的。雖然影片在老人心理的變化方面似乎著力不夠,但也并非無跡可尋。細究之,大致有以下四個方面線索可資思考。(1)那個“沒故事”的冬天。老人憑什么肯定,“他們會回來的”,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個冬天“把尸體埋在山里,不露痕跡”的?他大約是那個冬天事件的參與者吧;與那個找錯墳頭的家伙一樣,他也恥于談論不光彩的過往或將之從記憶中屏蔽。無論基于什么考慮,為這個年輕的姑娘做點事,或許是他的一種救贖。(2)鯨魚擱淺的報道。影片至少四次提到鯨魚,除了一前一后是廣播報道,中間還有兩次鯨魚的哀鳴和哭泣的意象,這兩次意象應當是促使老人從決定為陌生姑娘偽造身份,到?jīng)Q心為姑娘舉辦一場體面的葬禮的重要因素。其心理邏輯是:鯨魚尚且不愿意拋棄同類,況人乎?(3)尊嚴意識。與那多次出現(xiàn)的流浪狗的意象不同,它們有著沒有尊嚴的自由,但人不同,人寧可沒有自由也要有尊嚴,而身份認同是人性尊嚴之始。與留在入殮房中的另外兩具尸體不同,這個姑娘是沒有身份的。在“給予”了身份之后,他又目睹和親身體會到“那些人”是如何毫無人性地對待活人的,要想他們能給予死人以尊嚴無異于天方夜譚。所以在給予“她”身份后再給予“她”以尊嚴的葬禮,這本身就是人性的體現(xiàn)。(4)移情的作用。若不是因為那個有規(guī)律地守候在入殮房旁等候自己女兒的老婦人,若不是老頭子自己也有一個女兒,若不是因為兩位老人的“移情”,她不會為他的偽造提供自己女兒的出生證明,他也就無法實踐自己的善念,當然也無法為自己的故事尋找一個好的結尾。
03
國家秘密遺失在日常生活中
1973年9月11日的智利,皮諾切特聯(lián)合海軍、空軍和國民警衛(wèi)隊總司令發(fā)動了軍事政變,原人民政府軍垮臺。從掌權到1990年卸任,皮諾切特實行了長達17年的獨裁統(tǒng)治,對異見者進行殘酷鎮(zhèn)壓,期間遇害人士的具體數(shù)目至今不詳。智利“真相與和解”國家委員會1991年發(fā)布的報告認為,有2095人遇害,1102人失蹤。還有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有13萬人遭到逮捕,6.5萬名政治犯失蹤,上萬人流亡國外。
皮諾切特時代戛然而止,國家還是那個國家,人民還是那個人民,但世代更迭夾縫中飄浮著的許許多多的秘密無處可去。新的政權不愿意背負“舊體制”犯下的錯誤,它要做一個“全新”的智利。這些秘密幽靈只能轉入地下,由庶民自己去消化,它們藏在日常生活中,靠記憶存活。
在帕特里克·古茲曼的紀錄片[故鄉(xiāng)之光]中,考古學家們癡迷于尋找宇宙的起源,卻回避最近的歷史。風沙掠過,沙漠里政治迫害人士的尸骸被徹底埋葬。一位年邁的父親顫顫巍巍地行走在風沙中,苦苦尋找自己孩子的尸骸,而他身邊站著的老伴兒,卻在漸漸失憶。[遺忘詩行]誠如其名,用無法承受的記憶去書寫正在被集體遺忘的詩行。
同樣是書寫智利集體創(chuàng)傷,[遺忘詩行]反[故鄉(xiāng)之光]之道,它呈現(xiàn)的是一個不真實的當下智利。因為過去的陰影和未來的遲疑太過于龐大,現(xiàn)實的存在被擠壓變形,整個世界恍恍惚惚地存在著。電影里的小城是一個漂浮在現(xiàn)實之上的虛妄之物。守墓人去已經(jīng)倒閉的殯儀館,在開鎖時遇見了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人幫他撬鎖,隨后守墓人乘車離去,后視鏡中的年輕人變成了黑白色,他的衣著刻著皮諾切特時代的印記。兩人的相遇,像是平行宇宙中一個錯位的交叉點,又或者說在當下這個時空,守墓人遇見了當年的自己。又比如,秘密警察發(fā)現(xiàn)在殯儀館上班的守墓人,給他蒙上頭套后開了一槍。下一個鏡頭,守墓人獨自行走在荒蕪的沙漠。槍聲回音的不真實帶來了疑惑,那只是虛晃一槍,還是從老人的記憶中傳來的槍聲呢?我們無法分辨。在這個異質的時空里,過去與現(xiàn)在互相穿梭,現(xiàn)實與虛幻也模糊不清,很像布魯諾·舒爾茨筆下的《鱷魚街》。
時間地點尚不明確的小城帶著遙遠的關聯(lián),這個污跡斑斑的濾鏡,時刻在提醒著人們沒有辦法消化的時代創(chuàng)傷。在這里,人民與政府的沖突還在輪回,年輕人不見蹤影,老人說:“他們都去參加抗議政府的游行示威了”。唯一一位出現(xiàn)的年輕人躺在殯儀館,面目模糊。城里的其他人,要么是神秘莫測的秘密警察,要么是生活在恍惚中的皮諾切特時代遺老。
遺老們有一個共通點——集體失憶。秘密警察潛入周日不上班的殯儀館,撞見了守墓人。第二日,殯儀館負責人找到守墓人問話:“你看見了什么?”守墓人回答:“我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不記得了”。這與事實相悖,守墓人看見聽見并且牢牢記住了一切,他的撒謊出于自我保護。由此可以解釋,小城居民的集體失憶并不是源于自然衰老。因為政權的改變強迫人們迅速地遺忘過去,這種強迫會帶來異常。所以失憶的遺老們行為極其反常,開具死亡證明的公務員面前擺著一堆鬧鐘,三五分鐘一響,每一次老人都要自問:“我設鬧鐘是為了什么?”。鬧鐘不但給他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疑惑,同時也打斷了他的日常工作。久而久之,這些原本出于被強迫而努力去忘記的東西,便真的被大腦抹除了。所以守墓人的朋友才會說:“遺忘里的遺忘,才是真正的遺忘”。
皮諾切特時代殘留的一切,有一段時間每日徘徊在小城上空,再往后便煙消云散了。
巨型鯨魚飛翔在時代裂痕里
遺忘,其實是對歷史的不尊重。守墓人與其它遺老不一樣,他有著驚人的記憶力。他記得在作為政治犯后的第2679天出獄,記得每月最后一個周日來殯儀館尋找女兒的老人來了249回,記得自己做了7686天的守墓人。唯一不記得的,是自己的名字。他的無名,正說明此時他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所有試圖與自己記憶和解的人。
除去記憶與遺忘,片中另一組對立關系是活著與死去。殯儀館有11個裝尸袋,其中只有兩個里面裝有尸體,秘密警察偷去了其中一具,還有一具被遺落。這是一具年輕女尸,死因是被政府軍槍擊。為了守護她,守墓人依舊每日上班,按照殯儀館負責人的意思“你退休了,不能再來殯儀館了,否則這是違法的”。一個人死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也死了,什么也不會發(fā)生?墒腔钪娜,還得獨自繼續(xù)為自己的故事尋找一個結尾。對于守墓人來說,他的故事結尾是為這個年輕女性安排一個完美的葬禮。
安頓女尸,是守墓人為了合理安放皮諾切特時代記憶的外化表現(xiàn)。為了強化這個概念,導演插入了一個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元素——一條在海邊擱淺的巨型鯨魚。通過電視廣播,鯨魚的出現(xiàn)有所交代。這條鯨魚是與六個小伙伴一同擱淺在岸邊的,活下來的唯獨它一個。因為是群居動物,它與同類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同類死亡帶來的悲痛,讓它在岸邊久久徘徊,不愿離去。鯨魚的出現(xiàn)和安葬女尸的進程一一對應。它的第一次現(xiàn)身是在守墓人發(fā)現(xiàn)遺落的女尸之后,在墳地墻面的缺口處,老人看見了鯨魚在小城上空飛翔,它的眼淚化成了雨水。當老人沒有為女尸尋找到合適的墳地,鯨魚再次落淚,嘈雜的郵局突然落雨,這次的雨比上一回猛烈多了。第三次出現(xiàn),是老人被關在殯儀館的地下室(那里是一個如迷宮般存在的資料室,堆滿了舊報紙——過去時代的見證者),鯨魚沒有現(xiàn)身,但它的憤怒撼動了大地,地震隨之而來,老人從墻壁的裂縫中得以重見光明。當守墓人歷經(jīng)千辛,終于給在白色恐怖中犧牲的年輕女性安排了一個體面的葬禮后,鯨魚再次出現(xiàn)。因為這個無名女尸的故事將刻在墓碑上,不再被人遺忘,她的“無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jīng)轉變?yōu)?ldquo;有名”,這個結局象征著記憶之門的打開,一個曾經(jīng)將死世界的重生。所以當老人獨自來到海邊,他看到的是重回海洋,在藍色中起跳的鯨魚。
記憶已經(jīng)安放,守墓人還要面對明天。與葬禮同時進行的是守墓人朋友女兒的婚禮。在婚禮上,守墓人的另一個朋友挖墓人,第一次露了正臉。在這之前,他總是以挖墳的背影出現(xiàn)。每一次挖墓,他都會告訴守墓人死者的死亡原因,曾經(jīng)的他癡迷于收集悲傷的故事。在第1001具尸體埋葬后,死亡的故事講完了,接下來是下一個“一千零一夜”,挖墓人在婚禮上說:“從今天起,給我講講戀人們相遇的故事吧”。
[遺忘詩行]的確給了觀眾一個略為明朗的結局,它希望生活在廢土之城的人們帶著記憶,合理地與時代創(chuàng)傷和解。并真誠地期許他們一個晴朗的天,一個真正的明天。
04
這是一部剛剛上映沒倆月的西班牙語電影,伊朗導演阿里雷扎·哈達米的處女作。故事的背景設在智利,或者世上任何一個你愿意的角落。電影時長93分鐘,很討喜。昨天下午一刷,覺得對白零零碎碎,虛虛實實,有點懵。今天上午再靜心刷一次,越看越有味道,不禁拍著大腿說,妙啊,本月的三甲有了。
西班牙語的電影,色彩鮮明,熱情奔放,人物飽滿,情節(jié)縝密是它的特點。而南美洲電影獨有的風情,常常將暴力美學和死亡結合在一起。東方人將死視為莊重的儀式,諱莫如深。南美人則肆無忌憚的議論死亡,盡情的調(diào)侃死亡,與死亡同眠,顯得不拘一格。如果再融入了這片熱土上紛亂的政治和戰(zhàn)爭,獨裁軍閥和腐敗等情節(jié),會讓電影有一種奇異的魔幻感,像一出荒誕絕倫的黑色童話。例如《潘神的迷宮》,《杰出公民》等。
電影的所有人物都沒有名字,都上了年紀。作為老年人來說,死亡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天邊,是幾乎可以預見的眼前。更可況,這些人物的身份很特殊,他們是一個墓園的管理員,陰森的停尸房,駐滿十字架的墓地就是他們?nèi)粘5墓ぷ鲌鏊。電影以太平間看守員和掘墓人的工作場景對話為開篇,一個瞎子掘墓人,眼瞎路子廣。在為每一個死者挖坑前都喜歡講一個道聽途說半真半假,關于他們生前的故事。算這個枯燥行業(yè)的自娛自樂,算對死者的蓋棺定論,也算人世間對死者最后的送別。
編號997,一個76歲的老頭,一張不辭而別的紙條,一趟沒有回程的公交車,一具永眠于此的尸體。家屬認領,文件審核,簽字蓋章,挖坑下葬。一個生命就此告別,看守員一天工作的結束,年終無休,日復一日?词貑T很老了,須發(fā)皆白,他的記性很差,行為反應遲緩,他甚至記不得自己的名字?词貑T的記性又出奇的好:他記得所有相關數(shù)字,他的所有時間以天數(shù)作為計算;他記得那個每個周日都在墓地里徘徊的母親,查看墓碑上有沒有她失蹤女兒的名字,這已經(jīng)是第249周了;他能一眼認出犯人的臉,記得十幾年前為他代筆的一封家書,他喚起那些從良的惡人們內(nèi)心最害怕的秘密。
停尸房里都是死人,死人不會說話,身上的傷痕卻提醒著活著的人他們生前經(jīng)歷了些什么?词貑T收集的剪報,“被秘逮捕的人消失于世”,“像流浪狗一樣被殺害”,“罷工中止”等觸目驚心的標題,暗示著凋敝落兮的墓園外的種種不太平。運尸車司機是他的朋友,被砸爛的車窗是城里暴亂留下的記憶。這場風暴愈演愈烈,黑暗的勢力已經(jīng)滲進了墓園?词貑T年事已高,到了告老還鄉(xiāng)的年齡,卻被卷進了一場無妄之災里。幾個在運動中枉死的人,他們的傷痕累累的尸體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需要盡快毀尸滅跡,順便還想將無辜的看守員變成殉葬人。
也許是兇手漫不經(jīng)心,也許是看守員的命不該絕,他趁著夜色逃脫,驚魂未定中匆忙返家。朋友都勸他趕緊走吧,執(zhí)拗的老頭搖搖頭,說還有一具尸體那些人忘了帶走,是個年輕的女孩,我想幫她下葬。亂世,生得艱難,死也不易。若要入土為安,資料證明,繁文縟節(jié)數(shù)不勝數(shù)?词貑T不惜將給自己的墓地都拿來給她安葬之用,還動員了那個苦苦尋覓的母親,將她視為自己失蹤的女兒,用她的名字申報,方得如愿。
電影頭尾都穿插著一條新聞,七只鯨魚在岸邊擱淺,奄奄一息,上百名志愿者前往拯救。鯨魚被視為海洋中最聰明的哺乳動物,為何要出現(xiàn)這種集體自殺的狀況尚不得解。電影出現(xiàn)了幾處匪夷所思的鏡頭,例如天空忽然浮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仿似在翱翔的鯨魚,房間里下起了不知是雨還是淚的水滴。空中傳來了鯨魚的長嘯,像是悲鳴,又像是對看守員的示意感恩。鯨魚擱淺,同類不顧自身風險上前營救,雖不是人類,卻具有和人一樣的靈性,即使前赴后繼的死去也在所不惜。最后時刻,唯一一條存活的鯨魚離去,在遠方的海洋里魚躍翻騰,是重生,是告別,看守員久久凝視熱淚盈眶,觀眾的心也隨之起伏不定。此時此刻,鯨魚和人化為一體。
許多細節(jié)在二刷時得以發(fā)現(xiàn),甚為巧妙。
首先是數(shù)字上的安排,最終的編號是1001,這個披著奇幻色彩的故事和《一千零一夜》不謀而合。葬禮過后隨即而來的是婚禮,死亡迎來了新生。傾斜的街道,破洞的膠袋,散落的橘子,電線桿上貼著的競選者留著神似獨裁者希特勒的小胡子;競選者海報的背面,竟然拿來當葬禮的印刷單,一正一反極具諷刺感?词貑T張貼海報,狂風驟起,卷走了所有的印刷單,即使被印在背面的競選者,也注定在歷史里不能留下痕跡。
最初滾來的輪胎,鏡頭浮現(xiàn)的是孩子們的戲耍,再后來滾來的輪胎,跟著的竟然是年輕的“自己”幫忙,倒后鏡和人物褪色的身影都暗示著這些是不合理的存在。還有那黑暗狹窄,宛如九曲十八彎的資料室,和迷宮一樣的墓地,這些死亡氣息越濃的地方,看守員卻越游刃有余。“那些人”想置他于死地,他卻能每次都在死亡的區(qū)域里化險為夷。逃脫時發(fā)生了強烈的大地震,到了邊緣的幾乎要跌落的玻璃杯,還有地板上撿起的鯨魚耳環(huán),豐富的電影語言里留下了大量遐想的空間。
作為一個導演的處女作,這部電影堪稱驚艷。
四星半。
05
1
白鯨在天上飛。我總覺得,如果這個場景發(fā)生在中國,飛翔在天空的是一頭豬。
符號意味著宏偉的命題。在中國,這個宏大的命題屢次以「豬」的形象出現(xiàn),豬代表了這個膨脹的國家中,城市和鄉(xiāng)村,理想和現(xiàn)實的對立。
我們在城市里找豬,想象中已經(jīng)找到了幾百萬只。
The pigs in the river, don't be ashamed of you.
豬不必考慮生死的意義,死亡便是它誕生的原因。但白鯨很困惑,它們以擱淺在岸邊為代價探索空間的邊界,有時也游弋在天空。
符號是表象,但當實體也在以表象的形式呈現(xiàn)時,符號就成了唯一的精神內(nèi)核。
2
我很喜歡看導演的處女座,通常處女座是一位優(yōu)秀導演對影響藝術想象力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接下來電影的表達手法會日趨成熟可靠,也同時會慢慢走向平庸。這部電影我也很有好感,不過并不是因為其中的符號拼貼技巧——論及拼貼和隱喻的玩法,《遺忘詩行》不及《路邊野餐》,但這部電影有趣的地方,在于他在一種特殊的語境下討論生死命題,就具有了可感的參考價值,同時不失優(yōu)雅。
具體一點說,就是世俗能否超越生死。在《遺忘詩行》中,這個切面是社會運動。政治議題是大部分導演都沒有能力去表達的,但凡試圖去挑戰(zhàn)這個命題的,小部分把自己的思維方式鎖定在二元價值觀的對立上,而大部分導演則把討論的主體投機取巧的轉換到傳統(tǒng)電影的話語領地中。
比如為很多人所津津樂道的《出租車司機》就是一部這樣的電影,要知道這部電影沒有討論任何新鮮的東西,思維也被庸俗的鎖定在「人性」「真相」「自由」的層面。一部從任何角度看都必然是一部爆米花電影的平庸作品,因為廣電的追捧,變成了韓國電影產(chǎn)業(yè)的代表作。但很顯然《出租車司機》無法代表韓國電影的最高水準,這部電影就像當年中國電影沖擊奧斯卡一樣,是一部諂媚的,為了證明本土電影產(chǎn)業(yè)崛起,向美國電影市場的獻祭。
這么多年來,韓國電影一直亦步亦趨,邯鄲學步般效仿好萊塢,誠懇的說,韓國電影的發(fā)展要很大程度歸功于此,但于此同時,韓國電影依然無法在流水線的成功之外尋找到屬于自己的精神內(nèi)核,這么多年來,電影一直在討論著初級的消費話題。《出租車司機》和《戰(zhàn)狼》一樣,都在從各自被允許角度臨摹好萊塢,從這點上說,兩部電影沒有哪一部更好,也沒有哪一部更差。但有趣的是兩部電影都在中國取得了同樣的成功,這很現(xiàn)實。國人不存在政治思辨的基本經(jīng)驗,政治賣點就像80年代錄像廳里的香港三級片般粗糙而直白,肆意調(diào)笑。
當你在沙漠中的時候,你不會在乎一杯水是不是混濁。
3
我上一部看過的伊朗導演的作品是阿巴斯的《櫻桃的滋味》,也同樣討論了生死的命題。但《櫻桃的滋味》更接近于哲學探討,風格也相對素雅。而《遺忘詩行》則會讓你在觀影的過程中享受到智力游戲的趣味。他對于生死的探討相對具體。生死能否超越世俗。政治槍炮出生證明可以掩埋真實,掩埋名字,掩埋記憶,但是死亡本身必須被尊重。在死亡面前,那些渺小的終將化為塵埃。
東方和西方對于死亡的觀念是不同的:在西方,死亡是對人生的一次沉重審判;而在東方,死亡是一次新生。東方思維有著對世俗的輪回觀念,這在精神意義上是更為超脫的,然而對于普通人的生活,這種思維方式未免犬儒,也缺乏指導意義。人的行為應當在當下被評判,而非寄托于「天道輪回」——雖然顯得不是很超脫,但是對于現(xiàn)實生活,也許這樣更具有威懾力。
博爾赫斯寫過《永生》。他告訴你,你若想要面對永生,就要認同人生是悲苦和冗長的苦行。這部電影說的大概也是這么回事。
但我寧愿一切都發(fā)聲在當下。我寧愿把此刻當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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