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整理了一篇爐斧酒吧之夜供大家欣賞!希望你們喜歡!
1
林涵月成年之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五周歲的時候,院長告訴林涵月,她出生在一個天空中掛著紫月的美麗夜晚,父母親遭遇突發(fā)事件,不得已才暫時將尚在襁褓中的她托付給院長,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接她。
這一等,就是二十年。
那天夜晚,出租車里的林涵月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童年時在孤兒院的自己,正被一群孩子圍攻。
“院長可會哄人了,她的話誰會相信。”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紫月。”
“我們從一開始,就是沒人要的孩子。”
他們嘲笑她,推搡她,這確實是幼年時不止一次發(fā)生的事情。不同的是,夢中的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群孩子的臉,一張張都與自己一模一樣。
林涵月從夢中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目的地就在前方。
2
林涵月走進爐斧酒吧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東墻角靠窗邊的兆杰。她停下腳步,踟躕了一會兒,又瞟了一眼手上的拎包,還是走了過去。
三年沒見,兆杰幾乎沒有變化,身著超市就可以買到的廉價POLO衫,筆挺著身子坐著,理著易打理的板刷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平視著前方,目光依然銳利。
這三年來,自己一定憔悴了不少吧。林涵月忖道。盡管才過完25歲生日,閃婚又閃離的經(jīng)歷卻讓她備受打擊,抗抑郁藥物和連續(xù)失眠使得原本白皙的皮膚漸漸泛黃,眼袋像兩只載著雙目的扁舟,要不是頗為得意的化妝技術,怕是老友們都要認不出來了。
時值凌晨兩點,哪怕是爐斧酒吧這樣的地方,酒客也已不足五位。酒吧位于伊達爾戈縣的最南部,幾乎與墨西哥接壤的地方。突兀的北歐式裝修風格,沒有人知道它是誰人、何時創(chuàng)立的,只知道在80年代后期,它已然成為殺手與獵手們的聚集地,無數(shù)的任務通過殺手中介,傳遞到他們手中。
“好久不見。”兆杰仰頭望著林涵月,“你的臉色不是很好,不要緊吧?”
“我沒事……”林涵月在兆杰對面坐下,眼眶泛紅,聲音因為激動而微顫,腦子也出現(xiàn)了暫時的短路,一片空白。緩了片刻,調(diào)整呼吸后,才終于開口說道:“我記得,過去你總是遲到的。”
兆杰撓撓泛紅的臉頰:“恍如隔世般的記憶,其實只不過三年而已。”
“在殺手訓練營那段日子里,出勤、拉練、模擬對戰(zhàn),任何場合你都是最后一個到的,挺直身子手插著褲袋踱步著,遲到也從不向巴斯解釋什么。”林涵月回憶道。隨著如水的記憶,她繃緊的內(nèi)心也在水中慢慢舒展。
“酷嗎?”兆杰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笑容會一直流瀉到眼角,像冰水中注入的一股暖流,讓林涵月覺得格外放松。只是,在過去的日子里,兆杰很少露出笑容,也很少說話,喜歡獨來獨往,林涵月可能是他為數(shù)不多能夠聊上幾句的朋友。
殺手訓練營為期三年,是見習殺手成長必經(jīng)途徑,通常由一名資深殺手中介作為導師,負責特訓與最終的試煉,發(fā)給正式職稱。林涵月所屬的訓練營,由導師巴斯帶領,同營的還有另外幾位見習殺手,兆杰就是其中之一。這幾年,兆杰已成為享譽業(yè)界的頭部人物,而林涵月在婚前就退出殺手界,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只是,這樣的生活并沒有維持太久,婚變讓她整個人變得疲憊不堪,除了特別重要的事情,她幾乎不再出門,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
“并沒有很酷,只是覺得你總是很忙。”林涵月說,其實她知道兆杰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顆大男孩般的內(nèi)心。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兆杰時的情景,那時兆杰正從訓練營地一只傾倒的垃圾桶里鉆出,小心翼翼捧著一只被死死扎緊的尼龍袋,兩只尚未開眼的小奶狗在袋中掙扎蠕動,發(fā)出孱弱的叫聲,顯然是被人有意遺棄,埋在垃圾桶底部。
“或許,我只是怕被你們看出迫切與熱情,所以才故意遲到,卻從不缺席。”兆杰低垂著頭,說道,“不然就太不酷了。”
兆杰所說的,不也是自己內(nèi)心所想嗎?林涵月忖道。明明很想融入群體,卻因為害怕失去,才故意裝出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
3
一只酒杯咚地一聲,被擱置在林涵月面前,琥珀色的酒汁稍稍濺出,落在酒桌上。
“親愛的紫月,離開我之后,看來你過得很糟。”川口一襲白色西裝出現(xiàn),邊抽雪茄還一邊輕輕擺弄著領結,抹了不知多少發(fā)蠟的頭頂,看上去像一只鋼盔。愛美愛臭屁的毛病,比之過去和林涵月談戀愛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紫月是林涵月的殺手代號,退出殺手界后,只剩下初戀川口還這么叫她。
林涵月最早聽說川口下石,源自于他冷笑話一樣的經(jīng)歷。自幼失去雙親的川口,十歲那年被遠房表舅從孤兒院認領。二十歲那年,川口憑借過人的身手,被東京一家大財團看中派往北非參與軍火買賣,因為即將面對槍林彈雨,朝不保夕,財團為川口保了一份十億日元的人身保險,并保證川口執(zhí)行好任務歸來,之后的人生將衣食無憂。川口無法忘記送別時,表舅抱著他淚流滿面的情景,直到到了北非,他才發(fā)現(xiàn)最危險的敵人————是表舅派來暗殺他的一撥撥殺手。
當初在訓練營怎么會慢慢喜歡上川口?她明明告誡過自己遠離花花公子型,她也早就知道,川口的溫柔體貼,每周變著花樣的撩妹技法,不僅僅是自己的專屬。是因為兩人彼此身世之間的共憐?還是他經(jīng)歷了諸多不幸,依然充滿希望的人生態(tài)度?可不是嘛,用川口的話來說,多情也是熱愛生活的一種表現(xiàn)。
林涵月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你還好意思說,自從遇上你,我的感情就沒有順過。今天你又是帶了哪位閨蜜來?”實際上林涵月并沒有那么討厭川口,及時的煞車對兩個人都是一種解放,朋友的身份也許才更適合他倆。
“這么重要的故友聚會,我怎么會帶閑雜人來?”川口說,然后俯身輕聲對林涵月道,“紫月,我的大小姐,婚姻這種事情,根本不適合我們,我早和你說過的……”
“你們倆是要重溫舊夢嗎?”兩個年齡相仿的年輕男人從酒吧門口走入,開口說話的是走在前面的度昆,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印度人,他的右耳塞著微型耳機,手上捧著臺薄薄的筆記本電腦。憑借著高超的黑客技術,這兩年度昆逐漸退居幕后,成為殺手們最信賴的地形、路徑指揮官。尾隨其后的運動裝男人一臉羞澀地朝眾人招手,是吊銷殺手執(zhí)照后被迫經(jīng)商卻小有成就的少蜂。
“嚯,兩位到了。”川口打趣道,“咱們的紫月又恢復單身了,兩位單身漢還不快行動?”
“事實上,我前幾天訂婚了。”老實的少蜂微舉著手補充道,看來只有他當真了。
度昆、少蜂在林涵月旁邊的卡座坐下,川口也加入他們,向侍者要了三杯酒。林涵月看了眼兆杰,他又恢復了以往的沉默,加上自己也不喜歡男人們相互灌酒的氛圍,仍坐在原位。
二十多分鐘后,柯刀也來到爐斧酒吧。
“聽說你最近為了個無親無故的鄉(xiāng)巴佬,和‘幽影’纏斗上了。”川口對柯刀說。殺手獵人“幽影”,從出道開始就是整個殺手界的噩夢。
“你若是不總管閑事,成就一定會更高的。”度昆也說道。
“閑事都不能管?那人生該多無趣啊。”柯刀眨眼一笑,搓搓挺拔的鼻子。每次他只要開口說話,娃娃臉上的酒窩就非常明顯。
今天的柯刀穿著一身寬大的布衣,哈欠連連,邋遢樣子任誰都不能想象他竟是殺手排行榜第一的王牌殺手。在向眾人點頭致意后,柯刀一個人坐到卡座最右側寬敞的地方,向酒吧侍者要了一大盤開心果。
剛進入訓練營的時候,林涵月曾一度對柯刀十分著迷,甚至暗戀著。平日里,柯刀總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不過,林涵月知道那只是他的表象,或者說,他的精力只專注在自己感興趣的事上。
“來來來,不等巴斯了,我們先干一杯!”川口舉杯,率先將杯中酒飲盡。
酒路一開,酒吧里你一句我一句,很快熱鬧了起來。
“要我說涵月,離了是好事,解脫了不是?”度昆喝了口酒,手指一刻不停敲擊著鍵盤,仍在處理相關事務,“人都有個性,兩個人相處就得互相容忍,所以我更愛和機器打交道,冷落它一萬年也不會有意見。”
林涵月喝著飲料,靜靜地聽著。
這些她都懂。之前閃婚的原因?會不會只是對“親人”的概念理解有所偏差。畢竟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已漸漸不再相信孤兒院院長所說的。在這個世界上,她似乎舉目無親,這讓她一度很慌張。
“度昆,你這話說的,怕是少蜂要有心理陰影。”川口嘿嘿一笑。
“不礙事,不礙事。”少蜂笑著說,“借這次聚會,我也邀請各位參加我的婚禮,聚到一起太不容易了。”
“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恭喜你。”川口狡黠一笑,“自求多福吧!”他舉起杯子,少蜂也是一臉憨笑,兩人碰杯。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次聚會到底什么由頭?”度昆敲下回車鍵,舒了口氣,合上筆記本電腦。
“紀念訓練營結營三周年?”川口推測道。
“可之前兩年也沒見得聚過啊。”度昆說。
“這么說,倒真有點奇怪。”少蜂摸著下巴上的胡須,“專門寄了信函,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誰呢?”
就在五天前,眾人收到一封茶色信函,信上只注明了聚會的時間與地點,至于原因,沒有給出明確的說明。
“還用問,肯定是巴斯老爹了。”川口說,“這種信紙與平素傳達任務所用信箋一模一樣。”
“懶人巴斯什么時候這么莊重了。”少蜂說,“過去約見面頂多發(fā)條信息。”
“也許,巴斯老了。”度昆說。
“我們是巴斯老爹一手帶出來的,平日里除了接他傳達的任務,聚的時間也確實不多。”川口收起笑容,嘆道,“這些年發(fā)生了許多事,當年一起參加訓練營中的許多人離開了殺手界,有的開始了尋常人的生活,有的在商界沉浮,能約到一起本身不易。最可惜的是沸藍……在任務中犧牲,連聚會都參加不了了……”
聞言,林涵月心中一顫,不覺中又倒了杯酒喝下。
沸藍是一個月前,在執(zhí)行任務中意外去世的,據(jù)說當時他蕩著繩索從五樓高的平臺降落地面,在毫無技術難度的情況下莫名其妙被一輛疾馳的垃圾車撞上,撞碎了后腦,脫手飛出的手機還砸傷了路邊的行人。
“雖說我不喜歡他的自負與高傲,但是這種死法,未免太可笑了些。”川口說。
“世事難預料,沸藍幾乎可稱為這個時代最強的殺手之一。”度昆說,“或許這就是老天和他開的最后玩笑,又或許,這只是他恃才傲物,在某個環(huán)節(jié)玩火自焚而已,這樣的意外之前也發(fā)生過,不是嗎?”
度昆所言不假。在訓練營結束前的最終試煉中,沸藍運氣絕佳,抽到了所有關卡中他最擅長的沼澤試煉。要知道,沸藍從小在坎達巴沼澤長大,如今面對那幾個藏在沼澤試煉中,巴斯設置的格洛克槍火機關,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試煉對于沸藍而言過于輕松,考慮到他以往的純熟表現(xiàn),巴斯決定讓他免考,直接通過試煉。
“然而他卻在試煉開始前的清晨,和我們一樣來到試煉區(qū)報到,執(zhí)意要參加測試。”川口說。
“這就好像我們少年時遇到過的一些尖子生,獲得免考機會后嚷嚷著一定要憑實力親自過關,不然人生就不圓滿巴拉巴拉。”度昆臉上閃過厭惡之色。
“結果,玩砸了。”川口說,“試煉結束后我們所有人都例行體檢,那時我偷看了川口的體檢報告,他身上挨了一槍,勉強通過試煉,卻在訓練營的醫(yī)院躺了一周時間,還錯過了煙花會。”川口說
“沸藍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少蜂徐徐說道,“這次連死亡也充滿戲劇……”
“這或許,正是他一生悲劇所在。”川口總結道。
話題到了這里,忽然停滯了,眾人紛紛沉默不語,默默喝著悶酒,兆杰看著桌面,像是在沉思著什么。直到導師巴斯的來到,才讓氛圍重新高漲。
“喂,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干什么,頭上綁了鉛塊?”巴斯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劈開沉悶的空氣。
老煙槍巴斯年逾五十,咳嗽中依舊叼著自己最心愛的橘色煙槍,升起的裊裊煙氣在他面部氤氳聚集,使得他看上去總是朦朦朧朧的。林涵月在訓練營剛見到巴斯時,第一反應是:哇,這老頭面部PS過的。細細一想不對,現(xiàn)實生活中是沒有濾鏡可加的。
“把你們杯中酒都倒了,虧你們咽得下這種劣質(zhì)黃湯!”巴斯像個老頑童滿臉堆笑,三層下巴和懷孕六個月一般的肚子尤為矚目。他亮出手上翡翠色酒瓶,“來嘗嘗真正的殺手專屬,從我剛分手的前女友那順來的。”
4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微醺。只剩下柯刀沒有喝酒,在一旁吃著開心果也不怎么說話,不時打個哈欠。看來對付幽影果然不輕松。
“唉,我是真希望你倆當年能結合,給我生個徒孫多好。”巴斯咂咂嘴,視線在林涵月和川口之間變換。
“老爹,饒過我吧,誰跟了我這種人才是真的倒霉。”川口連連擺手。
“這倒是實話,聽說你又勾搭上一個維密模特,第幾個女友了,二十五個?三十個?”度昆呷口酒,拍了拍少蜂肩膀,“論把妹,你得和川口多學學。”
“是啊。”林涵月用不咸不淡的語氣說道,“畢竟是當年用煙花偷走我心的人。”
“說起煙花,我至今記憶猶新吶。”少蜂說。
“雖說你小子私自換了我準備的煙花。”巴斯猛吸一口煙斗看著川口,斗缽里的紅光燃起又熄滅,“不過那次表白還挺有心的。”
“過分了哦紫月。”川口尷尬一笑,“你知道那不是我做的。”
“嗯?”眾人無不驚嘆,連柯刀也像從自己的小世界里驚醒,盯著川口。
“煙花會上調(diào)換焰火的人,其實不是我!”川口說。
在三年的特訓中,最難忘的,要數(shù)導師巴斯為大家準備的煙花會了。煙花會在試煉完成之后的當天夜晚舉行,那時大家如愿拿到了殺手資格證,心情正佳。
眾人在訓練營中久經(jīng)洗禮,漸漸成長,但最重要的還是通過結營前的試煉。試煉內(nèi)容每個人不同,經(jīng)抽簽決定,關卡位于營地試煉區(qū),由巴斯設置機關、陷阱,一不留神便會身陷囹圄,性命堪憂。最關鍵的是,試煉的時間并非固定,第三年下半年的任何時刻都可能開始,就是要讓被試煉者提心吊膽,每天生活在警覺中。
那是一個周日,凌晨四點,巴斯把大家召集到訓練營試煉區(qū),突擊抽簽。抽簽完成后,狡猾的巴斯又宣布試煉延期回家睡覺,等到七點天亮再來,除非大家想要增加難度黑夜摸索,真是一個惡俗的人。
林涵月記得自己抽到了區(qū)域內(nèi)的高塔迷宮試煉,這其實是一個難度相對較低的試煉,雖說高塔足有二十層高,像一個豎起來的迷宮,需要在高墻外圍攀爬游走,時不時還要躲避加了消音器的格洛克陷阱,但對于林涵月不在話下,不到一小時便通關成功。
比較背運的是川口,不擅水性的他偏偏抽到胡尼池灘,費了五小時通關不說,還差點被水雷炸散架。
那時的他倆約定,如果能順利通過試煉,就正式開始交往。
度昆開啟電腦,從郵箱里找出當年的視頻文件,打開。屏幕上出現(xiàn)訓練營試煉區(qū)中部平臺的影像。月光下,除了住院的沸藍,所有人都圍著平臺上的篝火唱唱跳跳。篝火旁,是三箱長寬高各一米的煙花禮盒。
“真是懷念!”少蜂滿臉笑容,“回去我也要重溫一遍。”
這時,影像忽然一陣搖晃,本來手持攝影機拍攝的度昆將機器交給柯刀,自告奮勇上前去點禮花。
度昆在篝火旁撿了根樹枝,湊近火源點燃,接著一口氣將三盒禮花的引線全部引燃。大家孩童般興奮地拍著手,仰起頭望著天空。
五秒、十秒……最先被點燃的禮花悄無聲息,竟是一盒啞炮。就在眾人略感失望之時,第二盒焰火彈射而出,一發(fā)發(fā)火彈子拖著長尾竄天而起。
火彈子紛紛綻放,竟拼出一輪絢麗的紫紅月亮。
“哼哼,誰膽子這么大,玩起了偷梁換柱的把戲。”話雖如此,巴斯還是靜靜地觀賞著煙花,臉上升騰起一片淡紫色。
說時遲那時快,紫月中心一點星火砰然炸開,一朵朵紫紅色的花火在夜空中緩緩飄動,宛如一盞盞小燈籠,組成英文字母“LIN”——顯然所指的是林涵月。雖說,紫月和字母很快被第三盒煙花綻放出的超大火樹銀花覆蓋,再也看不清楚,但那時林涵月的內(nèi)心,卻被深深震撼到了,一股幸福之感從心底涌出,出生于孤兒院的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她突然轉身,抱緊了身旁的川口,久久沒有松手。謝謝你,川口。她輕聲地說。
“當時,紫月這么情深意長地抱著我,此情此景,我怎么好意思駁了她的面子,只能順水推舟,就當做是我準備的煙花了……”川口說。
“直到后來一次吵架,他才說出真相。”林涵月苦笑著說
“這倒奇怪了。”巴斯慵懶地靠著椅背,說道,“不是川口的話,當年是誰偷換了我的煙花呢?”
“還用問嗎老爹,這事我早就琢磨過了,當初你嫌麻煩,不是讓人幫你搬運的煙花嘛,嫌疑最大的就是他們!”川口用手肘捅了一下身邊的少蜂,半開玩笑道,“你小子看上去老實,倒有不少花花腸子。”
少蜂沒想到槍頭調(diào)轉指向自己,笑容忽然凝結,結結巴巴道:“你們說是我?我沒有呀!”
“急成這個樣子,八九不離十了。”巴斯也笑著說,“是不是因為要結婚了,不敢面對過去悶騷的自己了?”
真的是他嗎?林涵月望著滿頭大汗的少蜂,心道。在訓練營里的那幾年,少蜂幾乎沒有和自己說過話,有次在拐角處相遇,林涵月只是笑著打了個招呼,少蜂便漲紅臉,像要窒息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在面對異性時,少蜂總是很容易緊張。所以這次聽說少蜂都訂婚了,林涵月覺得挺意外的。
“肯定不是我啊!”少蜂直呼道,摸出手機,焦急地翻著和巴斯的往來短信,“三年前、三年前,換手機前我應該是把之前的短信都導進來了。”
倏然間,他整個人精神一振,將手機擺在酒桌上:“找到了,你們自己看吧。”
就在最終試煉前一個小時,半夢半醒的少蜂接到巴斯老爹發(fā)來的短信,他本以為是試煉又推遲了,看到短信才得知巴斯要他到卡里街的煙花店去。
“替我運一盒訂的煙花到試煉區(qū)平臺來。”巴斯。
“馬上要試煉了,我想多躺半小時,你找別人吧老爹(笑臉)”少蜂。
“不用來試煉了,我批準你睡一天(齜牙)”巴斯。
“如果我要調(diào)包煙花,一開始會拒絕老爹嗎?”少蜂指著手機屏幕上的記錄,求助般地看著圍上來的眾人,“求之不得才是吧!”
“還好不是你,”川口攥著拳頭真真假假道,“當時敢和我搶紫月,換現(xiàn)在我也會把你揍扁!”
巴斯往煙斗里加了煙絲,呵呵笑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們當中有人祖?zhèn)魅际菬熁ń橙恕?rdquo;
“啊呀呀,這下輪到我了。”度昆輕撫著手中酒杯,說道,“巴斯老爹說得沒錯,我的祖父曾是鄉(xiāng)里最有名的煙花大師,我是各位當中唯一一個自己就能定制各式煙花的人,同時,我也的確收到了懶人巴斯老爹的短信,其中一盒煙花也是我負責運送的。”
如果哪一天得知度昆和機器結婚了,林涵月一定不會覺得詫異。
訓練營的三年里,林涵月與度昆的交流僅限于電腦維修。那時候,電腦只要出了一點點問題,她都會找度昆咨詢,雖說大材小用,度昆卻毫不在意。
有一年林涵月的電腦中了超級病毒癱瘓,度昆二話不說上門修了整整一天一夜,水和食物擺在身旁,愣是沒有動一口。同處一室的林涵月起初略感尷尬,后來她發(fā)現(xiàn),度昆眼睛就沒離開過電腦屏幕,其間根本沒朝她看過一眼。
“你也當了巴斯老爹的搬運工?”川口對度昆說。度昆點點頭。
“我以為巴斯老爹會通知沸藍,畢竟他住的地方離卡里街煙花店最近。”川口道,“而你住在東城,距離那邊起碼有半小時的車程。”
“你就更遠了,去煙花店要繞一個大圈,所以巴斯老爹沒找你,你真該慶幸。”度昆說。
“既然這樣,你更應該像少蜂那樣,直接拒絕巴斯老爹運煙花的要求了,對吧?”川口說,示意度昆也出示手機短信。
“并沒有。”度昆說,“我滿口答應了,所以也不必查短信。”
“你承認就是調(diào)換煙花,向紫月告白的人了?”川口像是想起什么,又道,“難怪那天你搶著去點煙花,這是一招雙保險。”
度昆笑了,在杯中斟滿酒。
“川口, 我只問你一點,如果我當時點焰火的時候,第一盒不是啞炮,會怎么樣?”度昆問道。
川口低頭沉思片刻,忽然說道:“度昆的嫌疑也排除了。”
“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聽不懂。”少蜂如墜五里霧中。
“回想一下剛才看的煙花會視頻,第二盒煙花里綻放出的紫月與字母‘lin’,迅速被后來第三盒相近色系的焰火所干擾覆蓋,再難辨清。”川口說,“況且,多虧第一盒煙花是啞炮,如果它也正常燃放,恐怕第二盒中的告白信息就更加辨不清楚了。”
巴斯也開口道:“如果點火者就是告白者的話,為了減少干擾、突出煙花效果,一定會優(yōu)先點燃自己的告白焰火,而不急著點另外兩盒。”
“而視頻里的度昆,一下子幾乎同時點燃了三盒焰火,這顯然不符合告白者心理。”川口總結道。
果然,也不是他呀……林涵月心道。隨著推理的一一排除,她的心卻漸漸揪緊。
“現(xiàn)在,答案該水落石出了。”川口說,“三盒煙花分由三個人運送,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一位。”
眾人的眼光,鎖定在一旁默默吃著開心果,一直沒怎么開口說話的柯刀身上。
“來,我想聽聽咱們的王牌殺手如何洗清嫌疑。”川口說。
柯刀笑道,手中的開心果劃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他口中。
“是我干的。”柯刀說。
5
烈日當空,連綿起伏的黃沙在焰陽照射下泛起耀眼金光,其間偶有幾叢綠色的仙人掌,像是滿地金砂中點綴的綠翡翠。
這是訓練營第一年時的生存拉練,位于墨西哥東北部的奇瓦瓦沙漠。拉練前巴斯沒收了槍械以及電子設備,只給每人配備了一瓶水,一些刀具、繩索,眾人必須依靠有限的資源在沙漠中幸存下來,一路徒步返回訓練營地。
“和其他人走散了?”柯刀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笑著說。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細瓷般的皮膚映得更白了。
“嗯……”林涵月支支吾吾走上前,每一步落下都伴隨著自己心跳的聲音。其間她一直在柯刀身后百米處,卻不敢接近。拘謹與大方,暗自神傷與毫不知情,這大概就是暗戀最可悲的地方吧。林涵月心想。這種感覺似乎只在幼年孤兒院時對某位小男孩產(chǎn)生過,但隨著小男孩加入到圍攻、嘲笑她的隊伍里,最后的一絲好感也很快被消逝風干。
直到柯刀出現(xiàn)。
“那就一起努力走出這個鬼地方吧。”柯刀微笑著說,林涵月連忙點頭,跟了上去。
奇瓦瓦沙漠的幾天光景,是三年里林涵月與柯刀唯一的獨處時光。兩人聊了許多進入訓練營前的過往,林涵月也了解到柯刀被迫來到墨西哥,是因為他在德克薩斯搶了一名州官的新娘,新娘是柯刀的初戀女友,現(xiàn)在他和女友都正被通緝,全世界逃亡。
林涵月發(fā)現(xiàn),柯刀身上仿佛存在著某種魔力,在輕松的聊天中他只是偶爾會瞄幾眼手上的羅盤,艱難的路途竟變得如通途大道一般。
然后到了第五天,他們像是進入了一片綠洲,幾座竹屋坐落在潺潺溪流的盡頭。屋前坐著十多個肌肉虬結、制服上印著禿鷹的男人,面目兇狠猙獰。有的聚在一起打牌作樂,聲音喧鬧,有的安靜地擦著手中的步槍。看到林涵月與柯刀出現(xiàn),他們突然警覺起來,紛紛給自己的槍上膛。
禿鷹隊。林涵月差點失聲叫出來,這正是前些日子血洗了卡卡利科村,臭名昭著的私人武裝團伙。
“不好意思把你也卷進來了。”柯刀對林涵月抱歉道,“其實昨天我們就走出沙漠了,回營地又是禁閉訓練,我就趁機順路過來了。”
“你和他們也有過節(jié)?”林涵月問道。
“沒有。”柯刀說,“只是愛管閑事。”
“可是,我們沒帶槍啊……”林涵月焦急地說,“都被巴斯收走了!”
“用槍,有時候只是為了約束自己。”柯刀笑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名字,其實是后來取的代號!”他一邊說道,一邊已將數(shù)把飛刀攥在手里,朝林涵月自信地眨眨眼睛。
刀光閃耀。
禿鷹隊從此作古。
“沒錯,就是我。”爐斧酒吧中,柯刀不緊不慢地剝開一粒開心果,就著杯中可樂喝下,“煙花是我調(diào)的包。”
“啊?”少蜂張大嘴巴,一副吃驚的樣子。
不知為何,林涵月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的一塊大石,卻在這一刻悄然落下。
“柯刀啊柯刀。”川口起身走到柯刀身旁,搭著柯刀肩膀道,“有了你的小佳還不夠,還惦記著……哈哈,也正常嘛,都是男人,我理解你。”
“川口,不急著下定論。”度昆打斷川口。
“我不知道為什么柯刀要冒認。”度昆說,“但是我知道,柯刀并不是調(diào)換煙花的人。”
“不許我下結論,然后你自己卻下了?”川口笑道。
“我并非妄下結論,川口。試煉開始的那天清晨,天空下起了細雨。”度昆說,“所以我和少蜂實際上并沒有把煙花運到試煉區(qū)的平臺,而是平臺左側的儲藏庫里,那里有屋檐能防雨。”
“是這樣的。”少蜂說,“我倆怕煙花受潮,自作主張改換了放置煙花的位置。”
“這又能說明什么?”川口說。
“因為那天柯刀來得較晚,沒和我們碰上,試煉結束后,我們發(fā)現(xiàn)柯刀把煙花按照原來巴斯指定的那樣,擺在平臺中央。”度昆說,“這或許解釋了為什么,有一盒煙花是啞炮的原因。”
“哦,我懂了。如果柯刀是調(diào)換煙花的人,肯定會多加注意,不讓煙花淋濕,更不會像完成任務似的冒雨隨便一擱。”川口抓抓額頭,說道。
“你小子瞎承認什么?”巴斯也笑罵道,“被幽影折磨得失了智?”
“都是過去三年的事情了,你們不愿意承認,只好我承認了。”柯刀輕松一笑。
“等等,我想,我們可能是喝多了酒,走入了思維的誤區(qū)。”度昆蹙起眉頭,忽然道,“巴斯是在試煉當天,臨時通知我們搬運煙花的,這是一個隨機事件,所以,我們?nèi)齻人根本不可能提前猜到巴斯的搬運任務,更別提借機調(diào)換煙花了。”
“度昆,你想說什么?”巴斯像是聽出了弦外音。
“所以,我想,會不會煙花沒有被偷梁換柱過。自始至終,都是煙花會發(fā)起者、煙花式樣的定制人——巴斯老爹你的個人秀!”度昆說。
“是啊,巴斯老爹,你這個鉆石王老五不是剛和女友分手嗎,紫月如今也是單身,組織這次聚會,把我們湊到一起重溫舊事,說出當年沒敢向紫月表明的愛意……”川口說,“這一波流操作簡直是無與倫比。”
巴斯不緊不慢地抽了口煙,把手放在凸起的肚皮上。在林涵月心中,巴斯一直給他父親般的感覺,時而嚴厲,在訓練中要求苛刻不達目標不允許眾人睡覺,時而又和大家打成一片,煙花會上喝了酒后直接跳入水潭中,像只游動的大水獺。
“很可惜,你們猜錯了。”巴斯說,“我不須辯解什么,因為當我否認之時,你們之前的推斷就已經(jīng)不成立。實際上,你們的推理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煙花會上焰火的式樣,是試煉前一個月我?guī)Ц魑灰黄鹑熁ǖ晏暨x的,也就是說從那時候起,你們當中的所有人,都可以買通老板,暗中定制帶有紫月的焰火。”
“那就好辦了。”川口說,“問問老板當年是誰改的定制圖,真相就大白了。”
“恐怕不行。那家店兩年前就關張,老板一家去了加拿大,此后音訊全無。”巴斯嘆道,“想當年,我是多偏愛他們家的焰火。”
“不會吧,這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川口苦笑道。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們一點。這次聚會不是我組織的。”巴斯說,指尖夾著一封茶色信箋,“和你們一樣,我也是收到請柬而來。”
6
爐斧酒吧的時鐘敲響四下,已是凌晨四點。在新的一輪酒水攻勢之下,大家漸漸不支,川口最先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連酒量不錯的巴斯,也靠著椅背沉沉睡去,鼾聲如雷。
林涵月在渾厚的鐘鳴聲中醒來,她撫摸著發(fā)漲的額頭,舉目四顧。只見柯刀依然清醒,他的面前擺放著數(shù)張大小不一、被裁剪過的紙片,像是來自于同一張A4紙?碌墩跀[弄著這些不明意義的碎紙。
“你醒了。”見林涵月向自己走來,柯刀說道,卻沒有停下手中活。
“你這是在做什么?”林涵月不解道。
“我有一個猜測。”柯刀說,“僅僅是一個猜測。”
“和這些個紙片有關嗎?”林涵月問。
“和一個真相有關。這個真相就好比A4紙中央缺失的圖形,我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把已知、現(xiàn)有的那些碎片拼接組合起來,或許能大致看出些端倪。”柯刀說。
不一會兒,那些紙片被柯刀彼此連接,在桌面上整合成一體——一張再普通不過的A4紙,只是在A4紙中心,被挖去了一個近似于梯形的區(qū)域。
“這塊區(qū)域,就是我們要追尋的真相,現(xiàn)在已能看清大致形狀。”柯刀說,“而已知的碎片,我們其實擁有很多。”
“已知的碎片……”林涵月囁嚅道,額頭的漲痛感愈發(fā)猛烈,疼得她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首先,是巴斯在給少蜂發(fā)去的短信‘運一盒我訂的煙花到試煉區(qū)平臺來’。巴斯用的是‘來’,即是說,當時巴斯已經(jīng)來到了試煉區(qū)。疑問又來了,他為什么要選少蜂、度昆和我來運送煙花,明明有人,他既獲得了免考資格,有更充足的時間,住的地方還離煙花店很近,他應該是不二人選才對。”
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似的,林涵月有種嗡嗡作響的耳鳴感,她差一點就要站立不穩(wěn),勉強扶住了酒桌。
“當然,可能性很多,那個人睡著了沒有看到巴斯的短信,或者他看到短信卻懶得理巴斯,他得了腸胃炎,下不了床,等等等等,我們無從得知。但有一種猜測,卻有著承上啟下的能力,它能把線索連成一線。”柯刀伸出食指,繼續(xù)說道,“那就是,他比巴斯還早到達試煉區(qū),與巴斯相遇了。已經(jīng)到了試煉區(qū),巴斯自然也不能再讓他順路運送煙花。實際上,他比巴斯不止早了一點,凌晨抽完簽獲得免考資格后,他就沒有離開試煉區(qū),而是躲起來,等到眾人離開后,提前開始試煉。
林涵月瞳孔微縮,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猜對了,他進行的不是自己的試煉,而是你的高塔迷宮試煉。”柯刀說,“在夜色漆黑的高塔上,他反復攀爬嘗試,冒著危險替你找到了一條通往迷宮中心的通路,并留下暗示符號,為的是讓你能夠之后順利通過試煉。”
“他中的那顆子彈……”林涵月臉色刷白。
“是的,是在高塔試煉中受的槍傷。我猜想,應該是天快亮、試煉接近尾聲的時候受的傷。”柯刀說,“因為接下來所有人都要進行體檢,那時候,槍傷一定會被檢查出來,他替你進行試煉也會暴露,勢必影響到你的殺手資格。”
“所以,他急中生智,臨時放棄免考參與試煉,這樣一來,就能把身上的槍傷推脫到自己的試煉中。”林涵月喃喃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柯刀說,“為什么時至今日,那個人還是不愿意坦白調(diào)包煙花,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即使承認了,也只不過是過眼煙云,博大家一笑而已,并不會太在意的。”
“除非……那個人今天從始至終都不在場。”林涵月眼中泛起淚花。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林涵月忖道。不,應該說,我早就能夠猜到,只是自己不愿意面對這樣的答案。
你不在場,是因為你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荒唐地被垃圾車取走了性命。林涵月望向東墻邊。
代號沸藍的已故殺手。
兆杰,調(diào)換煙花的人就是你啊!
7
兆杰和林涵月是在第二次沙塵暴后,和眾人走散的。奇瓦瓦沙漠的黃沙在身邊無限蔓延,兩人在戈壁上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高達十多米的崖狀沙丘前。
“走了幾個小時,怎么又回來了。”林涵月抹去臉頰上的沙塵,喘著大氣皺眉道。
“看上去我們被困在低洼帶了,要迎著沙丘而上才對。”兆杰環(huán)顧周遭,視線停留在沙丘一側,一座銹跡斑斑的廢棄電塔上。
“你在這里等我,我爬上電塔,看看能不能蕩到沙丘上去。”兆杰從背包里取出繩索,朝電塔走去。
林涵月留在原地等待,某一瞬間,她的余光忽然瞟到某個身影,循著身影仔細望去,在東邊新月形沙丘旁,竟是孤身一人徐徐行走著的柯刀。
林涵月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捏住,劇烈地萌動起來。
這時,兆杰已借助繩索順利從電塔下到沙丘上,他興奮地對低洼處的林涵月?lián)]手喊道:“可行,你也上塔蕩過來,咱們走這邊!”
“我……”林涵月猶豫道,不時瞟向東邊。
“怎么了?”兆杰不解地看著她。
“我……我有恐高癥,沒法上來……”林涵月喊道,“我要走另一邊了,你自己往前吧。”說罷,她轉身向東邊奔去,再沒有回頭。
林涵月走出爐斧酒吧,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下,掏出香煙,點燃。她的左手握著一瓶抗抑郁藥物,之前從拎包中取出的。
她眺望著天空,今天的月亮很圓,好像還泛著些許紅光。
“真的像柯刀說的那樣嗎,你在我之前進行了高塔試煉。”林涵月說。
“哪怕我回答了這個問題,答案也只是你心中所想的而已。”兆杰也在石階旁坐下,說道,“畢竟,我只是你的幻想,從一開始就只存在你的腦海里。”
林涵月吸了口煙,忽然猛烈咳嗽起來,直至咳出眼淚。重度抑郁癥并發(fā)的臆想癥。只要服下藥丸,一切就將恢復如常。
“你知道嗎,我騙了你,我并不恐高,所以在高塔試煉中我很順利,連你是否給我留下標記、提示都沒注意到。后來回想起來,我問我自己,這可怕的順利,會不會正是你給我暗示的結果。那是你冒著黑夜以身試煉替我找出的正確路徑啊。”林涵月重重將煙頭按滅在石階上。
兆杰像是放松般伸直雙腿,仰頭嘆道:“有些話,哪怕是不經(jīng)意之間的言語,有的人也會記一輩子的。”
“哪怕是赴湯蹈火,也一往無前嗎?”林涵月問道。
“赴湯蹈火,披荊斬棘。”兆杰微微側過臉,溫柔地看著林涵月,“你也是一樣的,你總會遇到這樣的人,只可惜我不能繼續(xù)了。”
林涵月低著頭,捂嘴嗚咽起來。
“今天的聚會,其實是你發(fā)起的吧。”兆杰說,“最初,是你把話題引向煙花會的。”
“不,真正發(fā)起人,是你。你的離世讓我倍感意外,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會走得那么荒唐、莫名。
而當我得知,那天北美地區(qū)出現(xiàn)了異常的紅月,而你執(zhí)行任務的區(qū)域,正好就在最佳觀測區(qū)。像你這么優(yōu)秀的殺手,怎么可能在落地前出現(xiàn)那樣的失誤,或許只是在那一瞬間,從高樓縫隙的叢中,你看到了那輪紅月,想把它拍下來,告訴我……告訴我……”林涵月哽咽著。
“告訴你,紫月真的存在。”兆杰說,“紅得發(fā)紫,如假包換。”
“告訴你,你的父母親也許有一天真的會回來,不要自我放棄。”
起風了,遠方飄來新鮮泥土的氣息,這是萬物充滿生機的味道。
“我真的很怕紫月煙花是你的杰作,我曾無數(shù)次希望推理在某一刻終結,無論誰都好,都沒關系,我都還有機會去彌補,唯有你……”林涵月說。
“你知道的,當一個人決定去暗戀的時候,就已做好了接受兩個平行時空的準備。一個時空里的相思喜憂、患得患失,在另一個時空里可能只如行人般擦肩而過,帶起的一陣毫不起眼的清風。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兆杰說,“把藥吃了吧,好好活下去。”
林涵月轉開瓶蓋,將黃綠色的藥丸排在掌心里。
月亮開始漸漸隱去,天空亮起一絲曙色,就要天亮了。
“你怎么會被垃圾車撞到啊,這也太傻了吧!”林涵月帶著哭腔笑道,淚水終于止不住,從臉頰滾落。
“是啊。”兆杰嘆道,“被垃圾車撞,也太不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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