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京劇是國粹,它是積淀了民族審美習(xí)慣和文化傳統(tǒng)的藝術(shù)瑰寶。它確起到了豐富生活、演繹生命、傳承文明的作用。 中國人的含蓄、穩(wěn)健、精致、典雅的精神在京劇里得到集中、豐富、生動的體現(xiàn)。
江山如畫,美人偎依,英雄將逝,霸王別姬。
大伯的眼淚順著鬢角落下,他清脆的聲響像是涸轍之鮒等待的最后一絲滋潤,我們總愛問大伯怎么還在唱,他總愛說是京劇語言太美妙。
仲夏時(shí)節(jié),老一輩的爺爺奶奶們就會帶著小凳和自個兒的孫子孫女到小村中間的梔子樹旁去,聽大伯唱《霸王別姬》,淡淡的花香附上苦澀的歌詞,別離之愁頻溢滿空氣,穿透每一個人的胸膛,就連一旁吵鬧的孩子都聽得入了神,丟下手中的玩具,盤坐到爺爺奶奶的懷中,眼睛睜得咕溜圓。
只怕是這京劇語言的鏗強(qiáng),柔斷了愁腸,化作春水東流馥郁一段時(shí)光。
我悄悄用手機(jī)查閱了歌詞,跟在大伯后面小聲吟唱,花,也就這么落了下來,在你肩上香撲滿懷。大伯耳朵靈,邀我和他分角色唱,我點(diǎn)頭,可心里卻想著退卻害怕丟了臉面。身旁的大伯聲音抑揚(yáng)頓挫,眉頭時(shí)而緊皺時(shí)而舒緩全在這京劇語言的撐控之下。我望著手中空空的詞,竟逐漸有了哀憫之心,似看到了虞姬當(dāng)時(shí)火燒眉頭和項(xiàng)羽的挽留,就像青夢楚歌,江東過客,以夢相隔,起舞伴君側(cè)。
入了迷,忘記自己的橋段,留下些許空白。事后大伯笑諷我竟懂留白,這是京劇語言常見的格式,雖是常見但也意味深遠(yuǎn),留給人想象的空間。
"到底,到底美在哪里?"禁不住又問大伯,"是傳奇故事還是千古佳話?"
"語言。"大伯苦笑,自嘲與項(xiàng)羽的相似之處,歌曲道不出他的辛酸,舞蹈表達(dá)不出他的憤懣,唯有這京劇語言溫宛傳達(dá)內(nèi)心想法又不會所失體面。
我重又翻起了臺詞,虞姬的害怕處處都有湛透,從獨(dú)白到環(huán)境描寫,僅僅是一幕,卻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愁思,月折海棠,風(fēng)雨憑窗,紅線相思盡嘗,不見命格無雙因果皆薄涼······
夕陽斜下,大伯回家去了,夕陽下,他又恣情吟唱,拉著長長的背影,載著涼涼的愁。
大伯在愁什么,我始終也不知道,只是見著這男人的滄桑孤獨(dú)。大概,這就是京劇語言的奧妙吧,看似表面明明白白,可心中卻雜 亂如麻,就好似那虞姬最后無言的告別:我做你的江東,你做我的蓋世英雄······
藍(lán)田、日暖,玉又升煙,大伯又在那梔子樹旁傾訴、傳播,享受京劇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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