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剛剛完成了一段偉大的旅程。四年來，你們在一個充滿了財富的地方不斷探索。全世界最聰慧、最富創(chuàng)造力的學者和專家為你們授課；你們擁有其他學校望塵莫及的圖書館；你們的博物館包羅人間百態(tài)、宇宙萬象；你們可以欣賞到第一流的音樂和戲�。荒銈冇谐錆M活力的校內外體育競技；你們身邊是一群永遠卓俊的同學——這一切，都在一座座本身就充滿了靈性與詩意的建筑中為你們呈現(xiàn)。你們與來自五十個州、五十個國家的同學朝夕相處。你們中的許多人都曾利用耶魯充足的國際資源，拓展了自己在海外學習與生活的經(jīng)驗。

在課堂里，你們完整而嚴密的獨立思考能力通過所學課程不斷得到發(fā)展。你們的批判精神和思辨習慣不斷經(jīng)受考驗。這對你們未來的發(fā)展與成功至關重要。在課堂以外，你們的團隊精神和領導才能在數(shù)百個學生組織的活動中得到提升。你們的海外經(jīng)歷加深了你們對不同價值觀、不同文化的包容與理解。你們因此成為與世界相聯(lián)通的全球公民。也許你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你們已經(jīng)為人生的下一步做好了準備。

你們心中想必對未來還有一些躊躇與顧慮。如果我們依歷史預測未來，那么我們知道，光明坦途就在你們腳下。你們自身的稟賦，以及在這里所經(jīng)歷的成長，將必定幫助你們在所選擇的道路上取得成功。我們也希望你們能夠相互扶持。回想你們所親歷過的校友們的饋贈，比如院長茶會、客座演講、學院研討，你們就會意識到，這所學校的生活正是倚賴畢業(yè)生們的執(zhí)著與付出而如此豐富多彩。當你們感謝父母時，你們也需要明白，正是一代代耶魯畢業(yè)生的回饋，支撐著屬于你們的這個集體。

也許我對你們未來將會實現(xiàn)的人生價值和取得的事業(yè)成就過于樂觀了。但是我不這么認為。假如你同意我的觀點，那么請允許我提出一個問題，一個深植于耶魯之精神與傳統(tǒng)，以至于你們中的許多人都已經(jīng)把他看作與生俱來的問題，那就是，你將如何奉獻？你將如何把你在學院中為集體奉獻、在紐黑文為這座城市奉獻的精神，帶到你的生活之中，去改善你身邊每一個人的生活？這樣重要的一個問題，在現(xiàn)在這樣的時刻提出，正當其時。請讓我先解釋為什么要提出這樣的問題，然后讓我們看看應該如何來回答。

亞里士多德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動物。但是在他眼里，當今的我們也許早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種群。十八個月前，美國選舉出了一位新總統(tǒng)。他肩負的使命是全面而深入地解決這個國家所遭遇到的最緊迫的問題——教育，醫(yī)保，氣候變化，以及重塑美國的國際形象。在選戰(zhàn)的后半段，金融危機的影響擴散開來，于是經(jīng)濟復蘇與金融業(yè)改革也被提上日程，列入了這本已十分宏偉的計劃。

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并沒有讓我們相信當前的體制可以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出臺的復蘇計劃遠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中國采取的相應措施比我們有效的多。十五個月過去了，美國的失業(yè)率仍然高達9.9%。經(jīng)過幾個月的拖延，國會終于通過了一項惠及幾百萬家庭的醫(yī)療保障計劃。但是與之相關的高昂成本會讓我們未來幾十年負債累累，國會對此卻完全無人問津。在哥本哈根我們沒能就全球氣候變化達成任何有價值的協(xié)議。不僅如此，金融業(yè)改革的可能性也在對關鍵癥結的誤解和對報復性舉措的濫用中消耗殆盡。

為什么會這樣？請先讓我提出我的兩點看法，然后讓我們看看這與你們未來的政治生涯以及公民身份有什么聯(lián)系。第一，當今的政治決策過程中往往充斥著為了迎合普通選民膚淺的訴求而刻意簡單化的意識形態(tài)。第二，美國的政客為了確保再次當選，對手握重金的利益集團過于看重，而對他們的行為到底會給普羅大眾帶來怎樣的利害卻漠不關心。

在聯(lián)邦黨人憲章第十篇中，詹姆斯.麥迪遜針對美國憲法剛剛確立的共和政體論述過我上面的第二點看法。他指出，對個人利益的追求永遠無法被完全消滅，但是一個良好的政治制度卻可以最大限度地消除這種追求的負面影響。麥迪遜認為，相比起人人追逐自我利益的直接民主體制，共和體制將會更有效地推選出代表最廣泛群眾利益的人民代表。不僅如此，他還認為，一個由許多不同利益訴求所構成的大共和體，相比起由一小撮競爭黨派構成的小共和體，更易于推動人民代表克服狹隘主義的局限。

但是自麥迪遜的時代以來，我們的政府形式所能發(fā)揮的對意識形態(tài)和黨派爭端的限制作用已經(jīng)被大大削弱。導致這一變化的原因至少有兩點。第一，大眾傳媒手段的普及放大了簡單政治口號對普通選民的影響作用。當然，大眾傳媒手段的興起可以通過對選民的教育而達到提高政治決策水平的目的。但是由于結合了第二點原因，即大眾傳媒時代的選戰(zhàn)勝利往往對特殊利益集團的政治獻金過于依賴，大眾傳媒手段便往往被這些利益集團所利用，通過散布過于簡單化的信息，來達到扭曲政治決策的目的。

這樣的變化對于推行科學有效的公共政策所產(chǎn)生的阻礙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比如說，反對醫(yī)療保障改革的利益集團給降低醫(yī)保成本的計劃貼上了“死刑審判”的標簽，從而使得這些計劃無法得以推行。他們通過鼓吹“政府不干涉醫(yī)療保障事業(yè)”來阻礙公共醫(yī)療保險機制的創(chuàng)立與推進。實際上，僅退休醫(yī)保、醫(yī)療低保、退伍醫(yī)保三項，就承擔了這個國家超過40%的醫(yī)療保障成本。我并不想在此事上加入個人偏見。我只想指出，公共醫(yī)療事業(yè)的決策過程，如今早已被意識形態(tài)和集團利益所扭曲和左右。

我們要怎樣做，才能在全國乃至全球范圍內，逐漸克服這樣過于簡單化的趨勢和狹隘主義？我認為，我們需要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來改變政治決策的過程。你們來到這里接受教育，為的是培養(yǎng)你們的思辨能力，為的是讓你們學會區(qū)分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膚淺的、誤導的、蠱惑的。無論你們所學習的是文學、哲學、歷史、政治、經(jīng)濟、生物、物理、化學，還是工程，你們都已經(jīng)可以深入思考，辨識矛盾與錯誤，并最終得出你們自己的正確結論。你們不僅可以運用這些能力去取得個人的成功，你們也可以為公眾的利益做出貢獻。

在這樣一個欣欣向榮的集體里，你們獲得的點滴教育都指引著你們?yōu)槌�越自身利益的事業(yè)而付出努力。在你們的學院里，你們明白了只有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并且有時犧牲個人訴求，才能構建起一個和諧的集體。這些精神應該在你們離開耶魯之后的生活中得到延續(xù)。如果你們將為解決這個國家的問題而奮斗，或者跨越國界，為解決全世界所面臨的諸如氣候變化、恐怖主義、核武擴散等問題而奮斗，你們都必須明白，耶魯教育的成果，是為了幫助你們，在智力上與道義上，都取得超越個人利益的成功。

我知道你們中的許多人一畢業(yè)就將成為人民公仆。我也希望你們中的更多人最終會加入這個行列。公共事業(yè)的許多領域都需要你們這樣的畢業(yè)生去為之努力，不論是作為短期計劃，還是作為終身事業(yè)。你們中的許多人都已經(jīng)報名成為教師。其他人也許會進入商業(yè)或者技術領域。無論你們選擇了怎樣的道路，你們都可以為這個國家和世界做出貢獻，只要你們記住，政治決策過程不是用來為意識形態(tài)和個人利益服務的。為了克服短淺的意識形態(tài)局限，你們必須用你們的思辨能力去考量每一個問題，最終得出全面而科學的結論。為了克服狹隘主義，你們必須把耶魯賦予你們的道德力量發(fā)揚光大，而這道德力量的緣起，就是為人民服務的黃金法則。無論你們是為政府工作，還是行使你們作為公民與選民的權利，你們都需要意識到，唯有超越個人利益而惠及整個人類文明的決策，才能最大限度地服務我們每一個人。唯有提高政治決策的水平，我們才能克服意識形態(tài)和黨派爭端的局限。你們，作為你們這一代人未來的領袖，必須去直面這樣的挑戰(zhàn)。

為了努力捍衛(wèi)一個年輕共和國的憲法，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在聯(lián)邦黨人憲章第一篇第一段里寫道：

許多例證都表明，這個國家的人民最關注的重要問題，是這個社會能否在反思與抉擇的基礎之上，建立一個好的政府……

從兩百二十多年的美國歷史來看，漢密爾頓所提出的問題，應該早已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我們構建在人民代表制度基礎上的政府與體制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我們的法制化進程不斷推進；我們對個人自由的保障遠超出了開國元勛們的設想。但是今天，面對過于簡單化的意識形態(tài)，和日益主宰政治決策過程的狹隘特殊利益，我們必須重新思考，漢密爾頓的問題是否仍然有相同的答案。

耶魯大學201*屆的畢業(yè)生們：你們作為同輩中受過良好教育的未來領袖，肩負著超越意識形態(tài)和黨派局限的歷史責任。你們必須用你們過人的智慧和思辨的精神去提升政治決策的水平。你們必須以公民的身份響應時代的號召。只有通過你們的努力，我們才能保證我們的未來一代能夠在“反思與抉擇”的基礎之上為整個人類文明的福祉服務。你們必然能夠完成你們的使命。你們必然能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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