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吃過晚飯,媽媽早早梳洗完畢,忙著準(zhǔn)備各式拜月的供品,設(shè)好香案,等待月娘出來。月亮屬陰,叫太陰娘,所以民間稱月娘。拜月娘,是我們潮汕地區(qū)的風(fēng)俗,為中秋夜重頭戲,寄托了人們的美好愿望。
當(dāng)吃過晚飯后,婦女們便換上新衣,帶領(lǐng)孩子們安好香案,擺上供品,等候月亮升起。
月餅和糕點當(dāng)然少不了,除此之外還有十二種水果,黃澄澄的柚子,紅彤彤的柿子,觸感滑滑的芒果,披著一身堅硬的刺的菠蘿花……它們將要在夢幻的月光之下妖嬈地展示自己的風(fēng)采。
潮汕的女孩子每到這一天都會特別繁忙,寧可犧牲自己的寶貴時間,也不能錯過這個向月娘祈求幸福的盛典。
元寶蠟燭香父母早就準(zhǔn)備好了,元寶是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用紙錢疊的,兩段上翹好像金黃色的小船兒。
盡管是中秋,天氣卻很熱,我穿著我最愛的粉色無袖薄紗長裙,右手端著沉甸甸的一大盤水果,左手擎著三支香高興地走下樓來。拜月要在露天場所,我們城市居民只能幾戶合起來,在自家的空地前設(shè)案當(dāng)空對月跪拜。冷不防一個青橘掉下來滾到了樓梯底,我剛想去撿,正好遇見鄰居的漂亮小姐姐走過,她手里端著全套的化妝品,對我嫣然一笑。
用化妝品供奉月娘,據(jù)說可以變白富美。每年我們這里拜月的供桌上不乏看到各大品牌的化妝品,從蘭蔻雅詩蘭黛到百雀羚,大大小小的乳液面膜BB霜,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我不擅長打扮,唯一的家當(dāng)是一罐某寶上淘來的蘆薈凝膠,不好意思拿出來。月娘啊,我不要出眾的容貌,只愿日后永遠像今晚一樣快樂。她們早已擺設(shè)好了香案,燭光搖曳,映紅了紙扎的元寶花籃和孔雀。燒香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今晚的云層其實很厚,月娘嬌羞地躲在云后面,那云彩就成了仙子身上飄揚的絲帶。
那位小姐姐優(yōu)雅地持香跪落在案前的蒲團上,笑盈盈的不說話,周圍的三姑六婆忍不住插嘴:“哎呀你就說求月娘保佑我越長越標(biāo)致,生活幸福就好了。 彼钅钣性~。我們輪流跪拜,媽媽們的愿望永遠是闔家平安,而我的愿望是一生無事小神仙。也不知道靈不靈,我只是表達對歲月安寧的祈求,希望做一個無牽無掛的天真的小仙女。
女子拜化妝品還算正常,小孩拜文具祈求聰慧也能理解,可是拿人民幣或銀行卡奉獻給月娘就讓人莫名其妙了。我見過做電商的拜快遞單,搞IT的把整臺電腦搬上供桌,愛瘋黨拜一疊全新的iphone8,覺得還挺有創(chuàng)意。但是,看到一個人在香案上擺一張寫有六合彩外圍賭博號碼的紅紙,還煞有其事地許諾中獎后要用整只燒豬來謝神,那一刻,我都笑出了聲。
祭拜月亮之后還要燒紙,一直忙到11點多我們才收拾東西上樓來。我感到很累,開始懷念以前姐姐在家時我偷偷溜出去和同學(xué)中秋之夜壓馬路的日子。那時候還小,玩不叫玩,偏偏得說馬路崎嶇不平,我們要踏上去用自己的體重壓平它,是做好事來的呢。
月娘還是從前的月娘,我卻不復(fù)以前的童稚了。拜月娘儀式完畢后,我們一家人坐在客廳邊泡功夫茶邊品嘗月餅。香港產(chǎn)的美心流心月餅是今年的新寵,我掰開一塊,里面的奶黃夾心差點流出來,巖漿般的橙黃色很是誘人,塞進嘴里能同時嘗到蓮蓉的香甜和蛋黃的微咸,沖淡了傳統(tǒng)廣式月餅高糖高油的膩味。
無聊地想要比較一下自己吃過的各種月餅:潮式的豆沙月餅口感厚重但是比較單一,廣式雙黃蓮蓉和四黃蓮蓉帶來味蕾的極致享受卻過于甜膩,冰皮月餅?zāi)菍泳К撎尥傅呐疵淄馄と峄逅,不過也只有這層皮還算特別,作為一個月餅,怎能單單依靠外在的皮相來吸引人呢?忘不了以前在同學(xué)家吃的一個紫薯小月餅,花瓣形的,小小的個,雪白中透出內(nèi)里餡料的淡紫色,精致得可以媲美日本的和子,以為它只是長得好看,沒想到咬了一口后大為驚訝,那紫薯的沙沙的質(zhì)感磨礪著味蕾,洋溢出若有若無的一絲淡淡甜味,讓我沉浸在微甜的世界里無法自拔。清淡才是最高境界,做人也一樣。
這時候,月亮已經(jīng)完全隱沒了,它也要回家團聚呢。我們喝著茶聊著天,覺得彼此的心正在默默地靠近,也許這才是拜月娘的最大收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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