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又來了。
年年花開,歲歲凋零,走過的,便是記憶。
曾記得,小時候,就在年根底下,離大年初一越來越近的時候,母親還在為我們兄妹趕制新衣服新鞋子。那時候都是納鞋底,千層底,細細的密密的針腳,都在一針一線、一拉一拽中完成的。一雙鞋子,需要耗費的人工,對于我們現(xiàn)如今不會做針線的人來說,無異于浩大的工程,何況是一大家子人的鞋子,別忘了,不光是過年穿的新鞋子,一年四季,單的厚的,哪個不是出自那一雙手親歷親為的手!
好不容易放了寒假,作為教師的母親才開始忙乎我們的過年衣服。她整天坐在縫紉機前,噠噠的踩踏聲,是我們對新衣服的期盼,也是我們對新年的憧憬。
每年的三十晚上,昏黃的煤油燈下,母親做著衣服鞋子的收尾工作,定扣子、扎器眼,父親在旁邊協(xié)助,一忙乎就是一個通宵。黎明時分,哥哥們穿上新衣,齊整整、喜滋滋地和父母一起摸著黑給長輩磕頭拜年。
那時候物質(zhì)極不豐富,過年就盼著穿件新衣服新鞋子,盼著能吃上一個肉丸的餃子,盼著能得到一塊奶糖,盼著能拿到一毛壓歲錢,這對于孩子們來說,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
臘月二十六,是我們那里附近鎮(zhèn)子的大集。大集離我家五里地,七十年代后期已經(jīng)有了自行車,還有馬車,交通工具雖然不像現(xiàn)在汽車這么快捷,但靠兩條腿走路趕集的就很少了。
過年了總是要去集市上轉(zhuǎn)一轉(zhuǎn)的。俗話說:閨女要花,小子要炮。臘月二十六這天,人們就像是去朝拜似的往集市上趕。本來父親不想去湊熱鬧的,自行車都借出去了,可是在家里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感覺少點什么似的,父親拉著我說:要不咱們也去集上看看?把我高興壞了?墒擒囎咏璩鋈チ,怎么去呢?父親說,咱走著去。于是,我和父親走在路上,好多人打招呼,看見我們走著都挺好奇的,還有人讓我們坐自行車后座,要帶著我們走,被父親婉言謝絕了,說走一走鍛煉身體。到了集市上,好像父親也沒買什么東西,只記得父親給我買了一個頭花,是那種蠟紙做的,水紅色的,嬌艷欲滴。趕集回家的路上,父親還給我唱起了“人家的閨女有花戴”,雖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一想到自己過年有花戴了,別提心里多美了。
大年初一,母親給我梳了小辮,專門給我頭上戴了那朵花,一個年,就這樣頂著花兒瘋跑著。
時光荏苒,每到過年,不由得回憶曾經(jīng)的年味。父母老了,年輪老了,時光老了。老的不僅是歲月,還有記憶。
小時候我們吃的年糕,是母親和嬸子大娘們用石磨磨出來的,大家約好時間,石磨上拴著毛驢,相互幫忙,碾了你家的,就碾她家的,碾出的細粉蒸成的年糕一出鍋,空氣中飄蕩著的香甜的氣息就把饞嘴的孩子們吸引來了。
臘月二十九,家族中的女人們紛紛聚集到輩分最大的老奶奶家里做粘糕,有燒火的,有揉面的,她們用黏米做出各種造型的燈,有蛇,有鼠,有壽桃,有燈塔,還分別捏上個窩,蒸熟后,窩里放捻兒和棉花籽油,恭恭敬敬地放在天地神位、祖宗家譜那里,既照亮,又用來當貢品。
如今,石磨碾子早就撤出了歷史舞臺,會做燈的能工巧匠也老的老走的走,用黏米做的貢品燈盞就這樣留在了記憶深處。時代在發(fā)展,家家戶戶用的是蠟燭和電燈,況且做手工費時費力,誰還會用面食做燈呢?
過年,還忘不了我那小腳奶奶的年。
小時候住在保姆奶奶家里,奶奶對我視如己出,或許奶奶的鰥寡孤獨讓她對我格外疼愛,我倆相互依戀。那一年除夕下午,奶奶叮囑我初一早上一定早點過來她家;蛟S是女孩不用拜年的緣故,起的晚了,再加上吃早飯,家里有拜年的挺熱鬧,當我去奶奶家時,都已經(jīng)快中午了,奶奶說等我很久了。奶奶又給吃的又給喝的,還給了壓歲錢,雖然那時候年幼無知,可是我那顆小小的敏感的心靈還是捕捉到了奶奶臉上的失落。奶奶沒有責怪我,但我記在了心里。第二年初一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哥哥們起床出去拜年,我便也跟著起來了,跑到奶奶家就沒出來,奶奶激動地從衣柜里拿出一雙新襪子給我穿上,來拜年的人都戲謔我是奶奶的小尾巴,夸我起得早,知道陪著奶奶,沒白疼。奶奶聽后自然是高興的,其喜悅的神情,至今還記得。
奶奶活了百歲。又快過年了,忍不住想起奶奶。前幾天跟奶奶的女兒通了電話,姑姑愛屋及烏,那時候經(jīng)常抱著年幼的我到鄰村看電影,還給我做鞋做衣服。姑姑的善良和孝心,是決定奶奶高壽的一個方面。新年到了,給姑姑網(wǎng)購了一件衣服,只三天的時間,快遞小哥就送到了姑姑家門口。
年年過年,年味,總是得在經(jīng)歷之后,才能回味出它的味道。
年,其實就是個歷史,寫滿了風情和故事。
年,是過往,因為經(jīng)歷了;年,是期待,因為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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